约莫盏茶功夫之后,老太太放下手中经书,端起身侧的茶盏,以手持盖,轻轻拨了拨浮在茶汤之上的茶叶,吹了几口气,这才抿了一口。
“说说吧!”继续拨弄着碗中茶叶,盛老太太淡淡的道。
房嬷嬷说:“也没什么,就是葳蕤轩和林栖阁那边闹了起来,大娘子身边的刘嬷嬷带着人去了林栖阁,把四姑娘带去了葳蕤轩问话。”
“林噙霜呢?她是什么反应?”
“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去了!”
盛老太太拨弄茶盏的动作顿了一下,吹几口气,又喝了一口,这才放下茶盏,拿起经书,不忘说道:“瞧着吧,今儿个葳蕤轩里头且有的闹腾了!”
房嬷嬷点了点头,脑中虽有些猜测,却也没有多问。
······
却说葳蕤轩里头,王氏还没把墨兰如何,林噙霜就带着一群娘子军冲了进来,也不说其他,就这么撒起泼来。
为墨兰开脱。
若是打的是明兰,林噙霜还不好说什么,可丹橘一个奴婢,虽然是代替明兰登门的,可丹橘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奴婢罢了,而且还是从盛家出去的,以林噙霜母女颠倒黑白的本事,若是让王氏来招架的话,估计早就将黑的说成白的了。
不过今日刘嬷嬷却多长了一个心眼,让王氏将长柏的媳妇海氏给叫了过来。
海氏的战斗力,比王氏高出了好几百倍。
王氏被刘嬷嬷拉着,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戏。
任由海氏应付林噙霜母女二人。
王氏起初还有不太乐意,可看着海氏一句句将林噙霜母女怼了回去,心里头那叫一个快意,甚至若非刘嬷嬷拉着,她都想给海氏鼓掌了。
还在心里头不住的呐喊着,说长柏的这个媳妇取得对,取得好,以后她一定好好的对待海氏,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绝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便想着叫海氏站规矩,晨昏定省的伺候。
当天夜里,盛紘回家,可惜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任凭林噙霜母女怎么哭诉,装可怜,可还是已经将事情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放在盛紘面前了。
盛紘便是有心偏颇,可王氏却把盛老太太给搬了出来,盛紘可不敢背上一个不孝嫡母的罪名。
墨兰被打了五戒尺,罚跪祠堂三日,禁足林栖阁三个月,闭门思过。
侄女林噙霜,教女不严,也禁足一月,不准出林栖阁。
······
五月二十八日,明兰带着一大堆礼物亲自登门,一方面是把这些‘吴大娘子送的好东西’分给家里的长辈姊妹们,另一方面,是和众人告别。
徐章忙着去神武军交接,洪氏和明月在家收拾东西,检查箱笼,明兰便自己一人来了盛家。
回宥阳的日子已经定下,就在五月二十九日。
林栖阁那对母女吃了瘪,王氏和如兰自然开心的不行,明兰被如兰拉到房里,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这才放她离开。
又去王氏的葳蕤轩里头坐了坐,尽了尽女儿的本分,明兰这才回了寿安堂。
寿安堂里头,明兰坐在老太太身边,祖孙二人正拿着棋子,明兰执白,老太太执黑,下的全神贯注。
“绝杀!”
明兰将手中白子一放,顿时便笑嘻嘻的道:“祖母,您输了哟!”
盛老太太看着棋盘之上,已有两列连成了四子,无论她堵哪一头,明兰都能将另外一头顺利的续成五子连珠。
盛老太太摇摇头,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之中:“不下了不下了,人老了,这眼睛也跟着便差了,这么明显的局竟然都没看出来!”
明兰笑着说道:“祖母不是没看出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罢了!”
盛老太太摇摇头,看着明兰:“看不看见的,此事你既然做了,势必是要做下去的,我只是好奇,你既然已经忍了这么多年,现在忽然这般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兰道:“许是忍得太久了,忽然一朝翻身得了势,便不想再忍下去了吧!”
盛老太太叹了口气,拉着明兰的手,将其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揉拍着那只白皙细腻的手掌,感慨的道:“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不苦!一点儿都不苦!”明兰微笑着说:“有祖母护着,有哥哥姐姐们照料,还有父亲和大娘子庇佑,孙女儿的日子过的可比世上绝大多数人要好得多,孙女儿一点都不觉得苦呢!”
盛老太太脸上也露出笑容来:“还有你家官人护着!”
祖孙二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明日什么时辰出发?”盛老太太忽然问。
明兰道:“卯初出门,卯正登船,辰初开船!”
“这么早?”
“反正上了船,还有大把的时间休息,去的早些,趁着日头不大,还能多赶一段路!”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拉着明兰的手:“这倒是!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只盼你们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明兰点头笑道:“那孙女儿就承祖母吉言了!”
………
盛家祠堂,墨兰一人匍匐在蒲团之上,祠堂中门大开,丹橘和小桃守在祠堂大门两侧,明兰提着裙摆,迈过门槛,走入祠堂之内。
听到脚步声,墨兰立马惊醒,直起上身,端正的跪着。
只是神情却有些憔悴,鬓旁几率发丝散乱的垂着。
“四姐姐近日可好!”明兰的声音刚刚响起墨兰的身子就随之一僵,随即便跟放松似的身子一软,瘫坐在米黄色的蒲团之上。
“好与不好,难道六妹妹没长眼睛吗?”墨兰冷冷的道。
“你若是来看我笑话的,那大可不必,不过被罚跪三日祠堂罢了!”
明兰看着身前一众盛家祖宗的排位,淡淡的道:“看笑话?四姐姐莫要误会,妹妹可没有这心情,也没这时间!特意跑一趟,来看四姐姐的笑话!”
墨兰抬头看着明兰:“既不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你来祠堂作甚?难不成还想上演一出姐妹情深,互相关切的戏码?”
明兰摇摇头,转身正对着墨兰,迎着她的目光,淡淡的说:“妹妹此来,只是想告诉四姐姐一件事情!”
“吴大娘子多次带着梁家六郎登门拜会,此次都带着厚礼,送来珍宝无数,与婆母在言谈之间,曾多次谈及两家的儿女亲事。”
“妹妹知道,四姐姐与梁六郎有些往来,这一次妹妹过来,只是想提醒四姐姐,既然吴大娘子没有与盛家结亲的意思,那四姐姐就该洁身自好些,离那梁六郎远远地,莫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坏了咱们盛家女儿的名声!”
“你还有脸来说我?”墨兰冷笑一声,说道:“不知是谁,还没出嫁,就和未婚夫婿眉来眼去,时常背着家里头私下相会,现如今还有脸来说我?”
明兰淡淡的道:“自定亲之后,我与夫君尚未成婚之前,每一次会面,皆有长辈在场,或是祖母,或是父亲母亲,或是婆母!至于四姐姐口中的私下相会,妹妹扪心自问,从未有过!”
“有还是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墨兰话音仍冷。
明兰没有继续与她争辩,而是说:“孔嬷嬷曾经说过,一大家子兄弟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妹妹别无他求,只盼四姐姐能够顾念父亲和祖母的恩情,顾念咱们盛家满门女眷的声明,离那梁六郎远一些,莫要被人说咱们盛家女儿恬不知耻,非要倒贴!”
墨兰眉梢微挑,正欲动怒,却听明兰道:“妹妹言尽于此,究竟该如何选择,姐姐心中自有决断!”
“妹妹明日便要居家南下返回宥阳,拜见徐家列祖列祖,归期未定,四姐姐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说罢,也不等墨兰应声,明兰便转身离开了祠堂。
祠堂里头,墨兰侧身扭头,看着明兰离去的背影,那双眼睛,就跟淬了毒似的,好似带着无穷的恨意。
广袖之中,一双拳头纂的紧紧的,抿着嘴,贝齿咬着下唇,死死的盯着明兰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回头。
当天下午,徐家中门大开,不少箱笼都已经提前用车马送往码头,洪氏和明月忙里忙外,检查该带的东西,生怕忘了什么。
徐青山忙着收拢货物,这一次南下,自然不能空着手回去,北方的皮毛、各种珍贵的药材,还有其他一些南方所缺少的东西,一旦运到南方,那便是紧俏的不能再紧俏的货物,能赚不少银子。
夫妻俩忙忙碌碌,一直到天色擦黑了,才将一切都收拾停当,坐着马车往梨园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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