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简茹规规矩矩,等小查儿伺候完才开始盛饭、布菜,全程不多言一句。
整个房间,瞬间变得沉闷。
赵左习惯性等二人互动让众人退去,可是今天,爷闷声吃饭,宋二娘竟一句俏皮话都没有,这是怎么了?难道因为食肆生意不好,带脾气回来了?
不会吧,赵左真心佩服宋简茹胆大妄为。
这一顿,赵左、小查、小润、小喜儿都在房间。
宋简茹全程恭敬有礼,进退有度,真正做到了一个合格丫头,“公子,还需要点什么?”眼看晚饭快结束了,她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赵熙眼神都没有奉。
宋简茹默认他不吃了,恭敬退后,呆在一旁,等他离桌。
整个房间静谧的让人害怕。
害怕什么,谁也不知道。
主人吃饭,丫头婆子伺候,按常理,就应该这样,可是这个房间里的人都觉得不正常。
赵熙起身。
宋简茹连忙到榻边收走针钱萝,“奴婢乱放东西,请公子责罚。”
她乱放的东西还少吗?赵熙扫了眼厢房,蓦然发现,厢房变得很整洁,每样东西都在应该置放的地方,她的书、纸张、披风统统不见了。
赵熙眸光微深。
宋简茹跪下,“奴婢懒散,不守规矩,还请公子责罚。”
左一个责罚,右一个责罚,以为他舍不得吗?
“以后不要出去了。”他淡淡的说,打蛇打七寸,贵公子可不是吃素的。
“是,公子。”她亦回得从容。
他锐利眸子一眯。
整个房间内的侍卫小厮丫头都跪到地上,他们大气不敢出,更摸不着头脑,郡王与茹姑娘这是怎么了?
明明早上……小喜儿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是早上菇姑娘请贾管事找人的事?当时郡王是怎么回的?好像答应了,后来茹姑娘催……
小喜儿倒吸一口冷气,不会吧,茹姑娘胆子也太大了,竟给郡王使小性子,要是郡王发怒怎么办?
小吉儿暗想,也不像使小性子呀,白天她在食肆一切正常,一如往常积极的想办法解决食肆的困境,甚至还女扮男装变成少年与人对奕。
想着想着,十四五的小吉儿眉心一揪,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妹妹,他妹妹不管遇到什么难事,总会来找他,要不是她被留在留陈别院,估计天天被她烦,可是茹姑娘遇到难事时,却一次也没有找过郡王,难道她不知道郡王宠她吗,一个宠她的男人总会答应她很多事。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抿抿嘴,悄悄望向郡王,在他高贵如华的人生里,竟也有得不到的东西,暗暗叹气,随即感慨,死过一回的小常儿到底不同了。
夜色寂冷,灯光昏暗的走廊里,赵左不停的叹气,“唉……”
赵右撇他一眼,“闭嘴。”
“闭不了。”赵左叹息,“宋二娘失宠了。”
“有什么大不了。”他冷漠的哼道。
赵左转头:“问题是,我都没看懂,她为嘛把自己作成这样?”
“看不懂就不要懂。”赵右抱剑而走,“我去休息。”
“喂……你……”他还想跟他聊聊呢。
值夜,主人不上床睡觉,丫头就不能爬上床睡觉。
宋简茹一直等赵熙上床睡觉,才钻进被窝,幸好房间内有碳火,要不然真能冻死人,暗暗舒口气,被窝内,她双手暗暗合拾,希望能早点赎身出去,过自由的日子。
呆在府里一连几天都没有出去,起居院的丫头婆子、包括二门里里外外的侍卫小厮好像都感觉到了小通房宋二娘失宠了。
不仅如此乐安郡王最近也没有回来吃,好像是真的。
流言飞短,善恶人心。
小喜儿就去了一趟针线房,一路来回,被多少个人拉住打听八卦,她好不容易抽身回到赵熙起居院,回到厢房,她一眼就看到宋简茹坐在小兀子上,围着小火笼做香囊。
“菇姑娘……”沉静的令她不安。
宋简茹抬头一笑,“回来啦!”
不知为何,小喜儿觉得这笑意渗人,她咬唇走到她身边,蹲在她身侧,低声问,“茹姑娘,你怎么啦?”
“呃……”她抬头,双眼充满不解,曾经灵动的月牙眼变得灰气沉沉,曾经活泼的她跟树桩一样一直坐到厢房角落做针线活。
“你别这样?”不知怎的小喜儿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
宋简茹惊慌的放下手中针线活,拿袖子替她擦眼泪,“小喜儿,你怎么啦?”她反过来问。
“我……”小喜儿忍不住哭出声,“小常儿你别吓我。”
宋简茹长长叹口气,伸手抚她背,“我没吓你。”
“那你为何变成这样?”小喜儿抹眼泪。
“作为丫头,本分守规矩,难道不对吗?”宋简茹反问。
“可……可……”小喜儿觉得不对,又说不出那里不对。
宋简茹微微一笑,“我以前太散慢没规矩,以后跟你们学习,事事不能违规超矩。”
“可是小常儿,郡王待你……”
宋简茹伸手捂住她嘴,“郡王何其尊贵,他待我们随和,那是他为人宽宥,我们作为丫头不能瞪鼻子上脸,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小常儿,你怎么突然就变了呢?”小喜儿感到不解。
宋简茹摇摇头,“我一直未变。”不想做任何的通房,拉起小喜儿,“坐吧,和我一起做针线。”
小喜儿听了她的话疑疑惑惑、迷迷乎乎,“茹姑娘,这几夜,你趴在床边睡,要不要跟郡王说一声,不值夜了?”
赵熙不回来,宋简茹如果值夜,就要一直等,等到主人回来上床睡才能跟着睡,否则只能坐着干等,她坐着坐着就趴在床边睡着了。等她睁眼时,一夜竟过去了,回头看看赵熙的床,跟没有回来睡过似的。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厌倦吧,到时,她是不是就可以赎身了呢?
十天过后,与赵熙没有碰上面,惠平公主找她了。
“熙儿最近都不在府里?”
丫头见不到公子,公主娘同样见不到儿子。
“回公主,是的。”
惠平满眼深究的看向她,“两年前年纪小小就知道爬床,为何现在长开了反而不爬了呢?”怎么还不破瓜呢?眼看就要过年,要不停的进宫,到时不管是太后还是圣上,肯定要给熙儿指婚。可到现在,惠平公主都不知道儿子到底行不行,能不能……
“公……公主……”
宋简茹心道,也许这辈子她都抹不去‘爬床丫头’的名号了,她跪伏到地,声音怯怯,“回公主,奴婢的月事还没有。”
还没月事,怪不得行不了床,惠平公主火气一下子噌出来,“为何不早点说?”
宋简茹抬眼,两眼茫茫,“难道嬷嬷她们不登记?”
高门大府里,有专门的人事婆子管理这些事。
“玉琴,怎么回事?”
老嬷嬷颤兢兢的跪下,“回公主,小常儿被踢死前记录,后来她被郡王带回来直接放在院子,管事的就忘了这一茬。”
“这样的事还能忘,要他们何用,给我都打发出去。”
打发?听到这两个字,宋简茹激动的不得了,面上却悲慽慽,“请公主把奴婢一起打发了吧。”
惠平可不是一般妇人,她的节奏怎么能被一个丫头带偏,“不管你现在如何,既然是熙儿带回来的,不管是发卖、还是打发,都由他作主。”
宋简茹失望透顶,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出了附马府呢?
前院书房,乐安郡王天天在外面应酬,今日难得在家,贾管事瞅准机会开了口,“公子,那两个人找到了。”
赵熙抬眼,深黑中透着不可名状的复杂,脑中浮现的都是宋简茹规矩又死气沉沉的脸,面上的表情缓缓消失,眼神渐渐变得嘲弄,半晌,垂眸浅浅勾唇,“不需要了。”
“爷?”贾管事有些惊讶。
赵左给他使了个颜色。
“是,爷,要是没什么事,小的先告退了。”
又可以帮食肆忙,宋梓安挺高兴的,没想到简茹却不来食肆了,“梁叔,怎么回事?”忍了几天,他终于问道。
梁道勋无奈,“二娘那天对我讲了,她只是个丫头,常常外出犯了府中的规矩,以后难得出来了,食肆要靠我们自己经营。”
这段时间,他和候四吃过喝,他的话入了他的耳,二娘能随意外出,因为她是乐安郡王的宠妾,如果不能外出,意味着她失宠了,不过这些话他怎么敢跟梓安这小子讲。
梁道勋心情复杂,回想遇见宋二娘,一路走来,他觉得她并不想做谁的宠妾,要不然她不会让他拿银子来赎身。
想到这里,他突然站起身,在房间内不停的转来转去,失宠了是不是意味着可以赎身了呢?那她是不是可以和他一起经营食肆了呢?
太好了,梁道勋仿佛看到了希望。
赵熙不在,宋简茹不去小厨房做菜,一直在起居院小厢房,坐在小兀子上做针线活,答应给赵熙的香囊前几天就好了,一直放在多宝阁上,不管赵熙想不起要,或是有意不想要了,她的手艺不好,做的不是很好,他要不要都无所谓。
也不知道食肆怎么样了,宋简茹很想出去,可是小不忍又怎能大得到呢,她耐心的等待机会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