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末将是否可以告退。”尹温烈仍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请示道,见狄挽凤摆了摆手,这才退出帐外。而当他离开后,狄挽凤突然变了表情,先前的欢喜荡然无存,面无表情的将手中宝剑丢在一旁,两名亲信急忙拾起收好。而狄挽凤根本不喜欢这柄宝剑,天下宝物,他唾手可得,岂会在意区区一个将军的佩剑?就连圣上御赐的尚方宝剑他都不放在眼里。他更不会不知道这把剑的意义,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来羞辱一番尹温烈罢了。
而当尹温烈钻出大帐,满脸落寞,胸怀惭愧,心里还在酝酿着如何对诸多将士交代。这十万将士如今实际已然折损大半,但他们个个都是阵亡在征战的途中,无有一人怯战叛逃,他们的尸骨随着他们立下的赫赫功绩,永远葬在了荒漠的风沙之中,化成一道石碑,留在了贪狼关外。
可当他抬头的那一刻,惊奇的发现,营帐前不知何时早已站满了将士,他们有人身负重伤,瞎了眼,断了腿,绑着绷带,拄着长戈,大多只得相互扶持才能勉强站立。更令人感慨的是,他们为守护边塞,抗击北族联军,将最好的年华都埋在了此地,曾经的年轻人也长满了胡茬,曾经的壮年却生出苍苍白发。鬓角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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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颌生须,他们却不曾后悔,就站在尹温烈面前,默默望着他。
“这是何意?为何站在此处?”尹温烈不敢与他们对视,不敢直视他们炙热坚毅的眼神,摊开双掌无奈的问道。原来这些将士早已听到帐内的谈话,自发的汇聚于此,为首的便是尹温烈的三员得力副将卫弘,莫然,徐放。卫弘与徐放皆是身经百战的战将,而莫然却是尹温烈一手提拔起来的。
满眼将士,尽皆卸甲,左右扶持,刷刷下跪,拜倒在尹温烈身前,齐声劝道:“将军不能撤军呐!”“我们守在此地已然十年,不能功亏一篑啊!”“我们若是此时撤军,岂能对得起承天府的父老?”众人哀声齐发,叩头长泣,皆不愿撤军。
尹温烈看在眼中,五味杂陈,心如刀绞,但又怕因此影响军心,故而咬牙狠下心高声喊道:“诸位将士,是我尹温烈对不起你等!但圣意不可抗,天命实难违。请诸位相信我尹温烈,今日虽携铁甲去,他时卷土必重来!男子汉大丈夫,七尺男儿,铮铮铁骨,岂能因此事垂泪叹息?”
众人闻言,遂止住啼哭声,他们愿意相信尹温烈之言,正如战场之上可以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于他一般。尹温烈甚是欣慰,故而朗声宣布军令道:“诸将官听令!”“末将在——”连绵不绝的回应声响彻军营,震天动地,好似九天惊雷,又如战鼓隆隆。“速回营中,收拾行囊。埋锅造饭,一如往常。明日一早,三更起身,四更造饭,五更拔寨,前军变后军,后军作前军,莫然随本帅开路,徐放与卫弘断后,不可有误!”
“遵将军令!”
众将士皆遵从军令,回营收拾行囊,埋锅造饭。而尹温烈却卸下盔甲,独自骑着他的坐骑巡视各营。那可真是一匹好马:通体白若雪,四蹄乌如漆。眼似群星璨,四肢壮有力。身高八尺余,头尾一丈二。奔走间霹雳闪烁,鬃毛狂舞;嘶鸣时惊天动地,神鬼皆惊。真是好马佩英雄,不亏有名称玉龙。
偌大的军营在无尽的苍穹之下有如篱笆般渺小。天地一线,残阳若血,染红了苍茫大地,也染红了天边少有的云霞半点。狼烟直上,战鼓不响。雄鹰长啸,盘踞长空,掠过贫瘠荒芜的大漠,却无处觅食。寸草不生,顽石并立,不久前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大漠具有极强的包容性,阵亡将士的尸首早已被两军各自抬回,只留下那些许丢弃的兵戈及旗帜,寂寥的守望着那渐渐沉入地平线之下的赤日。
夜幕即将降临,耳畔只剩下猎猎风声,吹折了不远处一棵早已干枯的歪脖子老树,吹冷了多少姜军将士的心。营中点起灯火,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夺得一片难得的光明。正对着军营的,便是那连绵百里,残破不堪的贪狼关。被鲜血染红的贪狼关,被黑云遮盖,隐约间好似一座蜿蜒无际的山,赤红的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