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内外,寂寥无声,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敢言语。波澜不惊的仇宗业与咬牙切齿,满腹怨气的王耕就站在门前,等待着那迟早到来的变故。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寝宫深处便响彻那狄挽凤悲恸至极的哭号声,挥泪若滂沱大雨,哭号似闪电惊雷,撕心裂肺,闻者俱惊:“陛下——”哭号声回荡在耳畔,仇宗业最快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拜伏不起,涕泗横流,捶胸顿足,不顾形象的嚎哭起来:“陛下——”
在他二人的表率下,反应迟钝的王耕与文武百官这才反应过来,齐刷刷拜倒一片,哭天喊地,震动寰宇,将衣襟袖口尽皆浸透,泪如泉涌,难以休止。一时间,那些平日里颇为矜持的大臣尽皆成了泪人,更有伤心欲绝者,当场昏死过去。
悲痛的气息弥漫开来,感染周围的每一人,虽有人是真情流露,却也不妨有人是逢场作戏,装模作样。
待那神形憔悴,满面泪痕的狄挽凤,扶着门框蹒跚而出之时,跪倒在地的王耕抹了把眼泪,急忙问道:“狄大人,圣上他......”
“圣上......驾崩了......”狄挽凤又捶打着胸口,凝眉瞪眼,仰天长啸,哀嚎一声,脚下一转,头重脚轻,就要直挺挺的倒下,昏厥过去。幸得那王耕眼疾手快,慌忙上前将他扶住,还煞有介事的苦口劝道:“陛下已驾鹤西去,人死不能复生,狄大人又何故如此折磨自己?”
一旁的仇宗业见状,看在眼中,笑在心里,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流转,并未有多说甚么,而是笑而不语,静观其变。果不其然,那王耕又赶忙问道:“狄大人,圣上可有遗嘱?”
闻听此言,狄挽凤终于在王耕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缓步来到那仍沉浸在悲痛之中,失声痛哭的文武百官之前,徐徐从袖中捧出那奉乾帝驾崩前命他草拟的圣旨,百官默然,皆止泣噤声,再度拜伏一片。但狄挽凤并未当即宣读圣旨,而是将圣旨捧在左手,右手背于身后,朗声言道:“圣上虽驾崩西去,但山河社稷仍在。故命本丞草拟遗嘱,巩固祖宗基业。今本丞遂依照先帝诏令,以托孤辅国大臣之身份,扶先帝第六子渭南王,继大统,承九五。尔等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自古以来,素来是子承父业,其中更是以嫡长子为先。倘若苍天无眼,国家无幸,嫡长早夭,皇帝才会另选贤才。但即便如此,自始至终也是遵从长幼尊卑之序,除却上古先贤外,世间少有舍长而立幼之君。更何况废长立幼者,多半难逃国家动乱,内外不稳,兄弟相残,外戚宦官祸乱朝纲之事。
而今嫡长子尚在,废长立幼,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敢质疑狄挽凤。甚至没人敢提出要求,叫那狄挽凤当众宣读一次圣旨,便心甘情愿的相信他冠冕堂皇的谎言。不仅是因为狄挽凤位高权重,说一不二,没人敢得罪。更是因为他乃是先帝临终前的托孤大臣,先帝所言,除入他耳外,再无别人。非是大臣蠢笨,看不出这其中端倪。反倒是一个个精明惜命,明哲保身,想来今日来此之人,不是狄挽凤之流的党羽同伙,便是早已被狄挽凤等人威逼利诱堵住了嘴的家伙。至于先前那些敢于站出身来的经天纬地之臣,死的死,伤的伤,甚至被狄挽凤打入死牢,生不如死。
世间再无敢直言不讳,力抗奸党佞臣之人,只剩下满朝堂的野草败花,在恶臭的劲风之中折断了自家脊梁。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该是如此罢。
“臣等遵命。”文武百官尽皆拜伏,仇宗业却面无表情的冷笑不止,至于那王耕,则是瞥了一眼倒在门边,仍在醉梦之中的太子殿下,又调转目光,看了一眼那狄挽凤的背影,颇为意外,满脸惊喜,险些抚掌大笑,幸得恢复神智,将抬起的手掌复又落了下去,也急忙拜伏接旨。
狄挽凤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竟将圣旨收在身旁,不再经他人之手,又吩咐百官之列的史官记载,先帝于奉乾三十四年秋,八月廿十三因顽固心疾,驾崩于承天府皇宫内,编纂史料,缮正典籍。同时差人专门照料先帝尸首,先帝子女皆要依照遗诏,日夜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