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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保社稷太子魂丧

依偎在父王的肩头,姜遇鹤虽然年幼,却颇为懂事的向后仰了仰脖颈,与安怀王相视一眼,伸出白嫩娇小的手轻轻拂去安怀王颊边残泪,歪着脑袋问道:“父王为何流泪?”

“无妨,无妨......父王无事,倒是你,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鹤儿,你会想家么?我们可能......再也回不到承天府了。”安怀王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如实相告,他不想欺瞒自己的孩子太久,于其让他活在美好的虚幻中,将来无法面对这一切,不如尽早认清现实。

可懂事的姜遇鹤眼眸扑闪,不假思索地用稚嫩的嗓音,却成熟的口吻回应道:“承天府不是我的家,整个大姜都是孩儿的家。只要有父王和娘亲在,到哪里都是家!”

安怀王闻言顿觉一股酸楚涌上鼻尖,急忙转过头去,轻笑一声,又有珠泪滚落,长叹一口气,强笑着问道:“今日怎地这般伶牙俐齿?这话是谁教你的。”“无有人教!这正是孩儿心中所想!”姜遇鹤果断应声道。

望着那纯质的不带有一丝浑浊的珍贵眼神,安怀王欣慰的拍了拍姜遇鹤的脊背,指尖从那尚显柔弱的肩膀掠过,又落在姜遇鹤的小脑袋上,轻弹手指为他掸去些许积雪。姜遇鹤则亲昵的抱着安怀王的腰,藏在单薄的斗篷之下,甚是温暖。父子情深,如山如海,正该如此。

安怀王的目光随着夹杂翻腾着雪花的水波飘向远方,用已然干哑的嗓音问道:“鹤儿,那如果有一日,你再也见不到爹娘了,你会如何......”姜遇鹤很显然没有听清安怀王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木讷的抬起脑袋,用异样的目光望着竟有些陌生的父亲。殊不知一旁沉默不言的锦帆暗暗握紧了拳头。

下一秒,那孩子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便昏倒在安怀王的臂弯之中,转身将他托付给身旁面无表情的锦帆,对他言道:“待会儿无论发生甚么,你都不要管。只需要保护好鹤儿,这是你唯一的任务,也是最后一个任务!”安怀王不再流泪,目光严峻,亦是面若寒霜。

锦帆刚想开口,却被安怀王打断:“本王知道你想问甚么。但你最好不要多问。锦帆,你素来执行任务从不多问,也不打折扣,今日也该如此。莫要辜负了本王对你的期望!但你且记住,倘若新皇有道,能除奸佞,克外敌,保我大姜基业,你便带着鹤儿隐居山林。莫问世事......倘若他不能如此,反被狄挽凤制约,沦为傀儡,叫祖宗蒙羞,你便替本王将鹤儿养大,再辅佐他,将我们失去的,重新夺回来!”锦帆终于闭上了嘴,咬着牙点了点头,怀抱着那姜遇鹤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只是他的身形,有些颤动。

原来这安怀王本就未有打算活着离开承天府。丢了太子之位不可耻,江山还在他姜家手中,若是丢了社稷,他便是一死,也无有颜面向祖宗谢罪。安怀王早已猜到狄挽凤定会派人暗中跟随,故而叫家眷走陆路,自己带着长子姜遇鹤走水路。料想他们哪怕不在沿途下手,也会在安怀王回到封地后伺机而动。

既然早晚都有一死,不如以己之命,谋长久之安。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等死,死国可乎?

正因如此,安怀王便差人在马车与乌蓬船上都暗暗做了手脚,故意制造出意外身亡的假象,唯有一个全家意外身亡的结局,才能成功骗过狄挽凤,叫他真正放松警惕,不再注意那消失的姜遇鹤。从而保住原太子殿下的嫡系血脉。倘若真等回到了封地,必然会终日被狄挽凤的细作监视,到那时再鱼目混珠,瞒天过海,便是难如登天。

“本王无力惩治奸佞之臣,亦无法叫先帝看清他们。只得演了一辈子庸人,也做了一辈子庸人。唯有如此,才能骗过那些时时刻刻注视着本王,将本王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才能从狄挽凤的魔爪下逃脱,侥幸留下一条性命!望苍天佑我大姜国祚长存,待河清海晏之时,便是我瞑目之日,哈哈哈......”

安怀王站在船头,张开双臂,仰天大笑,任风雪撞了满怀,也不闪躲。

一直凝望着安怀王背影的锦帆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纵然是那八尺高,铁铮铮的汉子,此刻也洒下两把清泪,转过身去,隐没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