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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两极分化

两天后。

交易会幸运大奖开奖的前一晚。

前哨空间站哨所、整整一层都被警戒起来,开辟成临时的‘萨瓦德’高层的内部休息室。

虽然童念几乎是第一时间把视频的事情共享给了狐尾艾维希,但事情的严重性却比她估算的更棘手。现在的黑矿广场便成了一个封闭的铁瓮,只能进不能出。

童念及萨瓦德主要的三个人物的集会。两块光幕上正播放着,修复前后的对比视频。

一个经过重新建模和修复的短视频。不到五秒,没有声音,镜头摇晃得很厉害。

原始视频里,前三秒,模糊巨大的黑影,纤细腿足上狰狞的钩刺挥舞,瞬间分尸了一个挣扎着的高壮的男人。后面一秒多则陷入了满屏的血色弥漫,以及血色中一道诡异的光斑的不停的闪动。

经过熙光重新建模修复的视频里,在清晰的视频里,黑影赫然是一个肿胀得不成人形的人尸,四肢腐烂脱落。背部肿瘤一样隆起的是一张胡须蓬乱的人脸,虽然紫胀得五官不明,可经过骨骼对比,显然就是真正的‘德鲁佧侓’无疑了。

“克里斯先生,你想起什么来了吗?”一只素白的手略施力度,按稳了克里斯蒙达颤抖的肩,荧蓝的u质精神腕足从这只手抓握的鹅卵石玉介质上缓慢漫出,眷恋般的缠绕细弱的手腕一圈,然后巍巍的直探克里斯蒙达紧闭双眼的眉心,“对面这个人,是在呼唤你吗?”

克里斯蒙达慢慢睁开双眼,眼神茫然的进入了深度催眠状态,这是他们的第五次尝试。

“他在呼唤你的名字吗?”沉凝缥缈的声音好像从黑暗深海中仰望蔚蓝的天空中传来,点点亮光降落,照亮暗黑深渊的那么一小片位置。

“他……在求救……我……”

然而,脑内那片近乎黑暗的深海,很快吞噬了这点点亮光。

视频无声,‘德鲁佧侓’的嘴一张一合“……蒙……达……”布满血丝暴突的眼珠,血与脓混合着脱落的皮肤往下掉,展现着一种无声的惊怖和恐惧!

“我——我要去——必须要去到哪里……”

“去哪里?克里斯蒙达?”

“我的……任务……必死也不能抗拒的……使命……”陷入深度催眠的男性兽化人似乎在追问下,仿佛正在抗拒什么,干廋的身躯越发颤抖挣扎起来。

“你还记得,他跟你最后说了什么吗?”荧蓝的u质触腕再次试探的悬停在克里斯蒙达的眉心,却仿佛撞倒了透明的屏障之上,怎么都再次深入不了。

终于,第五次精神催眠失败。

茫然睁着眼的克里斯蒙达。神色疲倦的童念。凝重脸色的狐尾艾维希。

还有,在屏幕微光的闪烁下神色复杂的克里斯辛路。

这两天尝试了无数次了。无数次的精神枯竭,却只得到几个简约的关键词,什么‘幸运奖’,‘精神罗盘的指引’,克里斯蒙达的精神领域被人为的铸造了一堵强大的精神屏障墙。

无法突破!

童念重重闭眼,抹去了眼角细微的血丝,她还想再努力一次。毕竟从之前得到的关键词推测,喧闹的交易会上,和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可能被寄生,重复视频上这个真正的‘德鲁佧侓’的命运。

无论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别的什么多余的同情心,还是对自我安危的考虑,童念都想不自量力的再试一次。

辛路皱眉,抓住她的手,用力扯下“够了!”

童念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熙光’的立体投影虚虚的抱过来,“姐姐很棒啦!凭借自习精神力引导手册就能做到这个程度。”

“我们再想别的办法,”狐尾艾维希走过来安慰:“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精神力这种东西!还是要有人正经的教才好,瞎琢磨当心废掉!”皮尔力格雷粗声粗气的说,童念却听出真诚的关心。她点头致谢。对方摸摸金属义耳,有点赧然的转过头去。

童念疲倦的笑,“按熙光的分析,至少得是个白金导师级别的人物,给他下了精神暗示。”

“所以,他不是故意隐瞒你,辛路。”童念转过头望进那双神色黯然的金眸,“他真不知道。”

“确认扫描过克里斯蒙达?”

“是的,他是‘干净’的。按假德鲁佧侓的行为动机分析,他应该是唯一的知情者,”

“还是查一查那个假的德鲁佧侓吧”“具体逃哪儿去了?”

“事关重大”

“我直觉很不安。”

“安心等明日的幸运大奖环节吧,感觉拖不了这么久。”

“很快,就会有答案。”

……

到了这一天。‘流动的幸运交易会’第一个开奖日。

呈球形空间的黑矿广场上,星际马戏团主办的交易会正热热闹闹的举行着,一点没有之前被星盗追杀的恐惧气氛。轻歌曼舞与血腥械斗同行并举,不少珍奇异物、自制机甲、能源买卖都在商会的明暗两套规则下各自完成。

童念戴着斗篷流连在E级交易区,寻找着一个星际时之前突然失踪的克里斯蒙达,原本克里斯辛路他们并不赞同一个人类来办这种事情,但童念以精神力感应的缘故说服了众人。

这里是交易会分级制度下的E级交易区,属于‘星际马戏团’明面上交易的那一套,因为这次场地的限制,飞船无法全部停靠在广场上,各星域的势力弱小一些的流动商贩们只得在这个区域搭建了简易的帐篷充做摊位。

一顶顶的白色帐篷汇聚成一片移动的溪流,稍不慎就失去了踪迹。

突然,她看见克里斯蒙达从一个白色帐篷里钻了出来,确认无误后她立刻联络了萨瓦德众人,并开启了个人终端上的同步视频。然后她加紧脚步追了上去。一条巨大的机械犬挨挨蹭蹭的紧跟着她,这是辛路借用她用于防身护卫的巡战类机械兽。

童念远远的跟在克里斯蒙达瘦小的身影后,短短一夜这个兽化人男性似乎被什么折磨得更加瘦小了。

他们之前对克里斯蒙达的精神催眠并没有起到解开谜题的作用。催眠结束后,克里斯蒙达看见自己被催眠的视频也非常不可置信,可奇怪的是他似乎下意识的避免去探究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只是记得自己必须前往第一要塞报道,然后回到中央星系。

“我记得你报道的部门在第一要塞应该只有个常驻办公室,为什么不直接回中央星系总部报道呢?”当时,克里斯辛路一边嗑着糖豆,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出这话的时候,克里斯蒙达哑口无言,然而却转头就忘记自己刚被启发出来的疑惑。

“回第一要塞!回第一要塞……”监控录像中,一整晚他都在喃喃自语。

然而面对众人,克里斯蒙达依旧和善平庸的面目上,仍旧挂着一副笑眯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却并没有提出借用一辆交通艇返回第一要塞的意向,或者其他‘返回第一要塞’的具体行动。

只是盲目的、焦急的等待和找寻着什么……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克里斯蒙达被萨瓦德众人暗中监管了起来,没收了对外通讯相关的终端。

他来到D级交易区来找什么呢?

是什么指引他来到这里?

童念一边紧跟着,一边思考着。

然而,突然一个只到她腰间的兽耳星人撞到她身上,斗篷掀了起来,露出一缕银灰色的卷发。童念微眯眼,没有理会对方道歉的意图,示意高大的印着萨瓦德标识的机械犬隔开了故意冲击她而来的人群。

再次裹紧了隔离斗篷,抬眼扫视一周,这短短的不到三秒的时间里,克里斯蒙达!跟丢了!

「熙光?!」童念抬手摸向耳廓,发出疑问的询问,那里是耳钉式的通讯器。

机械犬眼里闪着猩红的光,瞬间读取了这附近所有的监控影像,熙光的声音传入耳钉:「姐姐放心!我盯着呢!还暂时用不着浪费姐姐的精神力去追踪!」

「三点钟方向!他往那里去了,距离三百八十米。」

这么快!童念也顾不得会引人注目了,跨上大半个人高的巨型机械犬,抓稳早就准备好的骑绳!机械犬在集市中无声而灵巧的奔跃起来。

只余下一丝极淡的味道散在空气中。而后气味的主人,又吝啬的裹紧了隔离斗篷。

……

……

气味嘈杂的D区。商户们明面上摆着忽悠帝国法律监管的平常货物,而那一顶顶蓝色帐篷后才是真正的‘好’货。因而相较于E区,这个区域的守卫和雇佣兵明显的多起来了。

成功潜入并伪装成交易商户们常携带的雇佣兵的霍尔一行人,正配合默契的勘测着刚刚接头信号中断的地方。

高大的男人一向整洁并一丝不苟的外表,此刻有些皱褶的衣领崩掉了两颗扣子,一副慵懒不堪的模样。属于A级基因极富魅力的气息虽然竭力收敛着,可在这片灯红酒绿的D级交易区,总是有些妖妖娆娆不怕死的靠了过来。

这里是最后一个讯息中指定接头的地方,他按捺住性子敷衍的应付着,偶尔套两句话。

一两缕银色的额发垂下,掩盖住不耐烦的神色,深蓝如海的眼眸里尽是荒漠一片的漠然与玩世不恭的嘲讽。

市集中的气味嘈杂,以平庸的兽化人的各种味道混杂最多,当然也不乏各种A级基因强势的标识以及偶尔的劣等人类的气息的混合。这种混杂在一起的,对感官的冲击,并没有让他不自在。反而很冷静的分辩同伴气息里表达的各种情绪和信息。

就在这么一个执行着最危险重要的任务,同时又一派人烟祥和、什么大乱子都不会有的,这样的一个平凡无奇的集市清晨。

一缕玉兰在清晨的枝头将开未开含苞挺立的微甘,迎着来往行人所带动的气流,极为微弱的被动的,被带到他的身边。

幽幽若兰,像被蝴蝶的翅膀轻抚过眉间,霍尔一楞!持烟的食指微微一动。他推开正在纠缠他的人,不着痕迹的四处张望。

虫梦陷阱中丝丝缕缕的绮幻瑰丽瞬间漫上心头,若不是他对自己辨别现实与幻相的能力极为自信,怕是又会误认仍旧处在虫核幻梦的陷阱之中了。

怎么会?!

鼻翼微翕,不是幻觉!他猛然转过头去,属于A级基因捕猎本能的气息在空气中炸开,一袭黑袍的娇小人影已淹没在人群中。

失态了!霍尔微微拧眉,一向自控极好的他,很快就完全收敛起捕猎本能的气息波动。然而,心里却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细微的懊悔。一时难以说清是对于自己失控的本能,还是对失去这似有若无的味道的踪迹。

这时,耳麦里却传来克里斯丽丝焦急的声音,“B组请注意,情况有变!目标不在指定位置。”

“重复一遍,目标不在指定位置!”

霍尔收回不合时宜的分神,回复到:“B组收到。”

“克里斯,重新部署计划。”

冰蓝的眼眸沉静下来,瞳孔的纹路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烁着一缕缕的银色线条。

再睁眼,无多余的情绪波动。

……

差不多同一个星际日。

埃尔法星系。第一要塞。巨大的船坞泊口。

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的首席副官卡尔苏瓦泽尔,正一身军装笔挺的带着仪仗队,准备迎接来自中央星系的使者。印着虫族皇家标识的跨星际长途舰艇正缓慢的调整最后的接驳。

卡尔苏瓦泽尔不耐的动了动站立快半个小时的脚,被身旁的虫族帝国皇家礼仪官注目了一瞬。

他无谓的挑了挑眉头,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去注视着正缓缓降下的舷梯。待那道金发身影刚出现在舷梯口,苏瓦泽尔深吸一口气,瞬间挂上了热情的笑颜,大踏步的迎上前去!

那是一名身形清俊优雅的兽化人男性,他并没有身穿通常那套正式的佩绶带流苏公爵服,而是一袭便服,贴身的勾勒出瘦削却结实的身材线条。

他手执着一根象征皇权的宝石象牙拐杖,稳步而下。

甫一露面,迎宾的虫族皇家礼仪官便示意军乐奏起。

“卡洛尔公爵阁下,一路多有辛苦!”卡尔苏瓦泽尔敬完礼后,迎接上前,错后半步与之并行,“区区小事也劳烦您单独跑一趟,”

卡洛尔微微侧脸,顺滑的金发滑过肩头,他对苏瓦泽尔说到:“第一要塞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小事,陛下时刻挂记,特别是这次殿下的功勋表彰与牺牲将士的抚恤事宜。”

“我算不得什么,这都是陛下对殿下的恩宠。”他含笑若有所指。

卡尔苏瓦泽尔暗地扯了扯嘴唇,表面则端着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的微笑,躬身拉开了基地飞梭的舱门,把这位来自中央星系的尹都星来使给迎接了进去。

卡洛尔施施然坐下,问道:“听闻乌兹受虫核影响,正在进行精神修养,陛下很是忧心!有诏于我亲自探望。先带路吧,苏瓦泽尔。”

“这个怕是不太方便,”苏瓦泽尔恭敬有礼的说“指挥官‘一直’在修养中,这次徒手捕捉虫核精神体带来的脑域震荡需要温和长期的养护才行,暂时不方便被打扰唤醒。”

“请阁下理解。”苏瓦泽尔不亢不卑的说。这时飞梭启动,滑门关闭,便成一个只有两人对坐的小空间了。

卡洛尔碧绿的眼眸温和含笑,“如果我一定要亲自探望呢?”

“我能说不吗?”苏瓦泽尔停顿半响,瞪眼:“卡洛尔堂兄。”

“当然不能,”卡洛尔莞尔,“小苏瓦泽尔脾气还是没变啊。”

“跟你形影不离的克里斯丽丝呢?”卡洛尔一副关心小辈,闲话家常的样子。

“她干翻了隔壁驻军的实验部队才取了母液,现在带着礼物收拾善后去了。”苏瓦泽尔也仿佛没什么保密原则一般的透露了同僚的秘密任务。

“哦。”卡洛尔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好似倦了一般闭眼休憩。

卡尔苏瓦泽尔眼神暗了一瞬,心里嗤笑。

……

……

黑矿广场。

流动的幸运交易会。D区。

集市上。一个银光逞亮的巡战机械犬,背驮着一个娇小的斗篷黑影,在一片蓝色屋顶的伞形便携屋之间腾挪搜寻着。

硕大的机械犬看似笨重,奔驰腾挪起来却意外的轻盈灵巧,形似杜宾犬的身躯壮硕矫健,关节灵活而流畅。

机械犬头部和臀尾处都带着萨瓦德的醒目标识,因而倒是无人敢招惹,嘈杂的集市中人群纷纷避让。

童念一路通行的紧紧追踪着光屏上的亮点,穿越蓝色标识的D区,来到了黄色为主标识的C区。

C区。

相比较于一路搜寻过来所经过的区域,E区集中了平民化物资交换,喧闹而富有日常气息;D区集中了各种服务性内容定制,气味嘈杂而灯红酒绿。

C区更偏舰艇技术及武器类的交易,气氛清冷,偶尔有交易者携带着密保箱形色匆匆的来往。

如果从头顶对称的A区位置看过来,C区一排排橘黄色标识的折叠排屋,如同艳丽的蘑菇一个个排列生长在粗犷的上个世代的矿石船内部。

这艳丽色彩与静谧的空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强烈对比!

由于这个交易会的场地是依靠离心率原理来模拟重力,这个老旧的技术让各个区域的重力分配并不是那么平衡,但随着童念精神力的提高,她对环境的感受也越发的敏锐,闭着眼睛也能分辩出所在的具体区域。

但她现在站在空旷的十字通道的中心,一种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身体的感觉有些恶心不适,有点类似经过不同重力区域的眩晕。但又不完全类似,她指示机械犬停了下来。蜷身护卫她于其中。

她慢慢吸了一口气,又从胸腔中吐出。微阖眼,展开相较于在幽浮星时,已经增幅不少的的精神力触角。

再睁眼,浑身一个冷战,仿佛眼前一层薄纱被褪去。

空旷的十字通道中心,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西南角的转折处,一个与C区高科技简洁风格极为不符的亮橘色排屋,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童念的视野里!而在她展开精神力探查前,它……并不存在??

几个星际通用语歪歪斜斜的挂在脱漆的橘色门楣上,并被一串七彩的霓虹闪灯胡乱的散挂缠绕着,一个拙劣的半身高的塑料小丑像高高举着“欢迎光临”通用语字样的电子显示牌。

可惜老旧的电子牌显示并不那么清晰给力,刺啦刺啦的跳着闸门,仿佛随身熄灭报废的样子。

超级诡异的风格,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

吸引着人去探索它。

叮咛——霓虹闪灯上还挂着一串串水晶风铃,此刻竟然无风摇晃起来。发出几声悦耳的声音

除此之外,这个路口安静得过分。

安静得可以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砰!砰砰——

她动了一下,抬起手。缓慢而警戒的抚摸上机械杜宾犬的尖细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