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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新君登基

赵恒与吕端正一齐往走,走到二门时,就见着外头的家丁又急急跑进来:“相公,王昭宣使到。”

吕端一怔:“此时天色已晚,他来做什么?”

赵恒脸色大变:“莫非是——”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吕相,本宫先回避,你且先看看王继恩是来什么的?”

吕端犹豫一下:“可是太子的车驾在外……”

赵恒道:“今日来吕相府,本宫只用一乘小轿,并未用太子仪仗。那王继恩料不到本宫会在此,本宫倒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吕端只觉得此时的自己似已经被逼到悬崖之上,无奈只得道:“如此,委屈太子了,在屏风后暂避。”

赵恒点头道:“好,”吩咐张怀德道:“东宫之人,全部回避。”这边却拉了刘娥,避在紧贴着书房的耳房之中。

两人静静地站了片刻,但听得吕端道:“王昭宣使请。”两人脚步声渐渐走近,但听得王继恩道:“吕相,老臣奉旨,请吕相立刻进宫,吕相何故延误?”

但听得吕端镇定地道:“昭宣使有所不知,大行皇帝曾有密旨,令吕端一听到消息,就得依旨行事,吕端不敢抗旨。”

赵恒但听得“大行皇帝”四字,便只觉得胸口一滞,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刘娥的手。刘娥伸出双臂,轻轻地将他抱住,但听得赵恒的心跳声如同擂鼓一般,又急又重。

听得外面王继恩道:“哦,但不知大行皇帝有何旨意?”

就听得吕端道:“正要请王昭宣使同观,共商对策。”

赵恒用力握住刘娥的手,黑暗中但只见两人闪闪发亮的眼睛彼此凝视,听着彼此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听得隔壁书房中吕端道:“王昭宣使,请进这边。”王继恩嗯了一声,然后听得似乎有些东西搬动的声音,又听得吕端道:“此物机密,待下官去把门关上,王昭宣使再打开。”

赵恒与刘娥相互对看一眼,两人的手都紧了一紧,只觉得心头狂跳不已。赵恒忽然放开刘娥的手,待要推门出去。刘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摇了一摇。

此时,便听得吕端关门的声音,这书房三壁密实,只有朝南开着四扇板门作为通风之用。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王继恩诧异地道:“吕相何故到外头去了?”同时听得咔嚓一声上锁之声,王继恩顿时明白过来,立刻疯狂地拍门叫道:“吕端,你作什么,为何锁我?”

吕端厉声道:“王继恩,你好大胆子,竟敢假传圣旨,行谋朝篡位之事?老夫这就进宫,面见皇后!”

王继恩大怒,将门撞得哗哗作响:“吕端老儿,你是糊涂到家了,你会后悔的!”此时皇帝驾崩,王继恩一方面劝李皇后暂不发布,一边派人去南宫请楚王,一边自己来见吕端。他自信吕端圆滑,又与太子没有什么交情,此时以利相诱,以威相逼,必然将错就错。想当年太祖皇帝驾崩之时,几名宰相还不就是认清现实,连一声响都没有就参拜了新帝。

只是他没有想到,吕端居然一边说着奉承话,一边就把他骗到书房关了起来。不由又惊又怒,喝骂起来。

不想他正叫骂着,却听得吕端厉声道:“太子在此,王继恩不得放肆!”

王继恩忽然静了下来,像是不能置信地问道:“太子?东宫太子怎么会在此?”

吕端向着耳房一揖道:“臣吕端,请太子恕不敬之罪了!”

耳房的门打开,赵恒拉着刘娥走了出来,道:“事态紧急,吕相下一步怎么办?”

但听得书房的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王继恩忽然暴发出一阵极惨烈地笑声:“太子果然在此?天亡楚王,天亡我也!”然后,整个人静了下来,再也不发一语。

吕端上前一步,道:“阉党奸计,必不得逞,太子请放心,万事有臣!”

赵恒震憾之极,一时方未答话,刘娥上前一步,道:“太子自然放心,太子之册礼,祭庙告天,任何人要逆天而行,便是大宋列祖列宗,天下百姓也不答应!”

吕端深吸了一口气,他听得出这话的份量,立即道:“太子,臣已经发出中书之令,调动步军都指挥使高琼,马军都虞候傅潜节制李继隆,请太子发印信调动开封府与皇城司人马应变。臣立刻进宫面见皇后,也请太子立刻回东宫换乘仪仗,自朝元门入宫。”

赵恒与刘娥对视一眼,这吕端平时似漫不经心,到了关键时刻果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太子一行人,与吕端同时出门,各自行动去了。

吕端匆匆进宫,见了皇后。

之前原是皇帝驾崩,此时应该急召太子入宫,但王继恩说服李皇后,一边派人去南宫接楚王,一边自己去找吕端。李皇后如今见吕端进来,哪晓得王继恩已经出事了,见状叫了吕端进来,头一句就掩面泣道:“吕相,宫车已经晏驾了!”

吕端扑倒在地,放声大哭,哭了两声,立刻收泪问道:“太子何在?”

李皇后怔了一怔,心想王继恩难道不曾与他说清楚了,自己却不好问出这话来,隔了半日方迟迟疑疑地道:“人都说自古以来,立皇嗣自有长幼之序。如今楚王尚在,吕相以为应该如何是好……”

吕端正色道:“皇后此言差矣,先帝立太子,正为今日,岂容有异议?太子之册立,祭庙告天,太庙中列祖列宗知道,天下百姓知道,外邦属国知道,此时一旦更易,何以对列祖列宗交待,何以对天下百姓交待,何以对外邦属国交待?”

李皇后倒吸一口冷气,脑海中想到之前兄长与王继恩相劝的话来,又想到自己为了皇长孙的谋画,只是她纵有私心,却不是一个能断军国大事的人,此时被吕端语言挟制,竟是说不出话来,只掩面而泣。

吕端一再催促,李皇后左右看看,无奈此时王继恩被吕端关起来了,满殿都是不经事的小黄门,谁又敢在这帝位承继的大事上代皇后跳出来迎战宰相,俱都缩了头等着皇后自己拿主张。

吕端又催道:“难道皇后以私欲,要做对不起列祖列宗,天下百姓的祸事吗?”

李皇后吓得哭到一半不敢再哭下去,怔了半日,才惨然道:“吕相说得是,只如今却不知如何是好。”

吕端道:“既如此,请皇后立刻召太子进宫,灵前即位!”

李皇后却不肯说这话,一下子僵持在那里了。正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走进来,却正是刘承规。

众人见了他来,顿时如得了主心骨,李皇后看着刘承规来,都忘形地站了起来。

不想刘承规一进来,就道:“太子在外求见。”

李皇后诧异地问:“王继恩何在?”

刘承规与吕端对望一眼,眼神已经将意思送了过去,吕端就知道外头一切都安排好了,立刻道:“太子原在臣的府中商议政事,臣接旨的时候,太子也在场,与臣前后脚进宫的。”

李皇后顿时呆住了。

刘承规在李皇后耳边低声道:“圣人,事已至此,圣人原是后宫之人,休要被他人裹乱。”

李皇后想到方才吕端说的:“何以对列祖列宗交待,何以对天下百姓交待,何以对外邦属国交待”,当下就慌了,就道:“我一妇人,原不知道这些,险些儿误了大事!”这边就道:“刘承规,请太子进宫吧。”

一个小内侍见状,忙在李皇后耳边轻声道:“皇后,王公公未回,楚王未到!”

李皇后以帕掩面,呜咽道:“列祖列宗在上,我也顾不得他们了!传旨吧!”

刘承规却不理会,只有李皇后这句话,就去请了太子进来。

过了片刻,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太子率众匆匆冲进万岁殿,扑倒在灵柩前大哭起来。

李皇后本已经止住了哭,听得太子哭得悲怆,勾动伤心,又大哭起来。

吕端上前一步,大声道:“奉大行皇帝遗诏,皇太子灵前即位!”

李皇后拭泪道:“嗯,宣遗诏,皇太子灵前即位。”

刘承规取出早已经备好的龙袍,张怀德接过,披于太子赵恒的身上,吕端率东宫众臣跪倒,三跪九叩,三呼万岁之声,响于夜色中的宫殿上空。

此时宫中内外,都已经开始知道了消息。赵恒方才比吕端迟一步,就是去见了刘承规,此时王继恩已经被擒,刘承规虽不曾参与他们的事,但他执掌皇城司,他们的暗中活动,他岂能不知。只是这会儿皇帝快死了,去告诉皇帝无用。太子与自己没什么关情,又毕竟与楚王份属兄弟,自己若去阻止王继恩等人的图谋,却是自惹祸端,因此他哪里肯管,只推说受了风寒,关在房中“养病”好几天了。

他虽然不敢去干涉,但却是没有完全放手,而是暗中掌着一拨人,准备关键时刻应变。直至太子进来,当着他的面,头一句就道:“我已经擒下王继恩,阿翁可愿遵大行皇帝遗命?”

刘承规更不犹豫,下拜道:“臣敢不遵旨。”

却是这夜,王继恩原是与李继隆勾结,相互控制住大内与东宫,又去南宫接人。却不想王继恩自己被擒,高琼与傅潜控制住王继恩,此时东宫已经被围,郭熙吓得魂不附体。刘承规这一出手,就全面控制了王继恩原来的人马,一切顿时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