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报由来已久,到了宋明以来,邸报已是朝廷向官员公开政务的固定渠道,邸报同样也传向民间。邸报的内容,主要是得到批答的奏章。奏章得到皇帝旨意之后,送通政司及六科给事中,然后转令负责的部门抄出执行。
奏章抄出之后,诸司互相传报,以便都知道当前的政务。六科或通政司把奏章编纂或辑成朝报。在京的各衙门要想知道朝报的内容,或者派自己衙门的书手来六科廊房抄传,或者由六科派人分别抄出,转发各衙门,使知朝政。
至于外地官府,则是在京师雇人抄报,以驿站传送。明代京师专门有抄报行,满足这一需求。邸报到了官员手中,就会有同僚之间转抄转借,以及亲朋好友之间的借阅。
顾绛等人都是狐疑,不知道王泰此举,到底是什么意图?
“传示天下?”
王泰微微摇了摇头,嘴角一丝冷笑。
“邸报最多传于缙绅豪强、富商巨贾,要说能传于天下百姓,实在是不敢恭维。”
顾绛脸上一红。下意识里,他把传于读书人或豪强官绅,已经当成了传于天下。那些占有大明朝七成人数以上的普通百姓,都被他习惯性地忽略了。
“所以,本官办的报纸,不是官员等上层权贵豪强之间的邸报,而是相传于民间,街市,乃至官府,真真正正能传于天下的报纸。”
王泰沉声说了出来。众人都是一愣,一起看向了王泰。
“报纸?”
“对,报纸! ”
王泰目光炯炯,小心脏扑通扑通,有些激动。
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杂志的时代,要想打断士大夫对舆论的控制,只能从报纸上下手了。
只有控制了舆论阵地,才能在人心上立于不败之地。
流言蜚语,积毁销骨,有了报纸,那些士大夫、权贵、乡宦等既得利益阶层的丑事便无形遁迹。即便是流寇、东虏带来的破坏,也会明文告于天下,警示世人。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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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说,这报纸所载,针砭时弊,传播时事,若是触怒了官府,却该如何? 若是让朝廷和皇帝知道,岂不是罪上加罪?”
邸报毕竟是官方行为,屏蔽真相在所难免。自洪武建国,六科编写邸报时就格外留心,奏章上写着“不宜抄传”者,就会被剔除在邸报之外。崇祯登基之后更是颁下严旨,各衙门章奏,未经御览批红,不许报房抄发。这样一来,百姓从邸报上看到的,只能是冰山一角。邸报在传抄过程中,还会被再次过滤,从各省布政使司下发到府县衙门的邸报,就远比朝廷下发到布政使司的邸报更为简略。
王泰要办一份反应地方真实、民间真相的报纸,官方只怕会难以通过。
“谁说要光明正大,不过是民间小报而已。况且,报纸会针砭时弊,也会强化君权,站在君王和朝廷的立场,号召百姓忠君爱国,有何不可?”
众将懵懵懂懂,顾绛和杨秦则是轻轻吐了口气,放下心来。
只要王泰忠君爱国,心系天下,这份“民间小报”,才能让他们心里安稳一些。
“既然是办报纸,当然要有写文章之人。顾兄和杨兄文笔犀利,都是大家,可以就如今朝廷的困局,河南的弊端等等发表评论,就在这报纸上印刷,以供世人瞻观。你们几个也都一样,只要能写出好文章,哪怕是诗词歌赋,都可以一试。”
王泰的话,让众人都是心痒,尤其是顾绛和杨秦,已经是蠢蠢欲动。
“你们不必顾虑,不必非用真名,笔名即可。譬如中山狼、顾中原、秦中樵夫等等,皆是可以。”
众人哈哈笑声之中,王泰招了招手。
“你们都过来,咱们如此这般……”
众人离去,王泰回到后堂,来到桌旁坐下,拿起高名衡给他的公文状纸,仔细翻阅了起来。
“幸好,还有这些资料。”
王泰笑了一下,摊开纸笔,写了起来。
“……是时,中州鼎盛,缙绅卫官率以田庐仆从相雄长,田之多者上千顷,少亦不下五七百顷,百姓弃家逃离,卖田完税,沦为佃户、仆从、甚至流寇……”
王泰一边翻着公文,一边写了下去。
“更兼卫所军官侵占、变卖屯田,克扣军饷,以至军户逃亡,军屯名存实亡。宣武卫指挥使范华民,侵吞、变卖军屯3200余顷,吃空饷五万余两,横行不法,曾害死军户、百姓十余人,强占民妇数人;彰德卫指挥使苗大皋,侵吞、变卖军屯2600余顷,吃空饷三万余两……”
这第一份报纸,以河南卫所的弊端和现状,结合军官,缙绅们横行不法、胡作非为的恶行,举报人、受害者的亲笔状纸,达到舆论上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出版时间上,大概会以一周一次的方式,河南全境、南京、京师两个大都发行,至于其它省份,则是通过行商,驻地印刷,逐渐在各地普及。
报纸还可以刊登时事,战事,以及广告、杂文等,比如河南各卫招募流民垦荒屯田、屯田的政策等,都可以借助报纸,得以宣传。
良久,王泰才放下了笔,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
这些信息发表在报纸上,日积月累,持续不断,一颗颗深水炸弹,绝对威力无穷
士大夫之寡廉鲜耻、武将之跋扈贪婪、宗室之尾大不掉、土地兼并之重、百姓困苦之甚……
报纸的力量,一定会惊世骇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