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阳消失了的窗外,是安德烈和哥哥无数次爬上爬下的旧楼外墙。他可以走的。说实话,当时最让他觉得无法面对的,是因他被连累而死的Taniya大妈的丈夫。
“但我是个男人。也许会撒谎,却绝对不可以逃避。”安德烈对小柔解释说。
所以,10岁的安德烈拿着铜锅走到客厅,打开了门。
他没怎么解释,因为客厅里躺着的第一具尸体是爸爸的,大叔一眼就看到了。
大叔在在身后把关上。他和安德烈面对面,站了五分钟。
是安德烈先开的口。他用比现在更差的语言组织能力,把事情讲清楚了。实际上也没多复杂。
然后,大叔说,“我记得你会爬墙?”
“嗯。”
大叔拥抱了他,紧紧的,“等天黑透了,最好是11点之后,你从窗户走吧,我会等下半夜报警。等你走远。警察不可信。不要让警察找到你。然后,你再也不要回来。对不起孩子,我没有办法帮到你。以后都靠你自己了。好孩子,安德烈,你是个男子汉。记住了,大叔不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这是最重要的。记住,别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说完,大叔就走了。
那一抱,是人间最后的温暖。
“大叔是真正的男人。”马小柔说。
“是的。”
“你也不错。”
马小柔觉得,能开门面对死去的Taniya大妈的丈夫,而不是逃走。这个杀手有潜质!
也许是大叔给的力量,让安德烈和五个死人在房间里呆到了半夜。他没什么可吃的,只能看着地面上冷却了的罗宋汤。期间,他重新翻了一遍厨房里杀手的尸体,果然什么都没找到。
11点刚过,安德烈爬墙,永远地离开了自己的家。他不知道该去哪儿。他哭了起来。为了安慰自己,他不停回想大叔的话。想了十几遍之后,他忽然停下来问自己,“那,到底是谁的错?”
月光下,他离家很远了,可是他肯定自己听到了大叔报警后的警笛。他回头看着来时的路,“不是那个杀手的错,尤其不是亚历山大的错。杀手只是职业。显然,是杀手雇主的错,是街头打死我哥哥的人的错。”
他低下头,下定决心,“我要报仇。我只有成为杀手,才能找到那些人,才能报仇。”
他不知道如何成为杀手,他跑到一个教堂的窗下睡觉。
同一个窗子下,还有另一个小男孩。
人间多少疾苦,他之前并未深究。
对方比他还要瘦小,而且脸上有伤,身上的小衬衣也几乎碎了。即便如此,未必比他刚经历的更痛苦。
不过,把痛苦拿来对比的人,不配叫人。
大家都是痛苦的。不分深浅。
安德烈觉得小男孩蜷缩的样子实在可怜,把自己的T恤脱给了他。
他控制不住自己。
男孩看着自己的眼光,让他想起自己是如何看着哥哥的。
醒来之后,他有了主意,也许是梦中想到的:他听哥哥的某个半大小子朋友,讲过一个club,很乱,能买到姑娘,药物。他不想再等了,等到天黑有什么用?这一天他该去哪儿?他看了熟睡的小男孩一眼,转身就走。还在路上遇到了几次警车。
他找到那个地方,大叫着扑打着门。
结束营业后刚睡了半个小时的店主开了门,非常生气,看到安德烈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