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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终,在她眼里,自己就只是一个过客吧?
景阳忍不住想。
来不及说出口的那些话,本想化作一声“走好”,饶是如此简单的事,亦未能办到。
心痛如刀绞,眼泪梗在咽喉,默然转化,成了刻骨铭心。
能相逢,已是感激,就此别离,一切终不过不到一旬的梦幻泡影。
臂弯里面,轻飘飘一具耄耋皮囊。
得恨得多痛苦,才肯将整个花季缩短成一场花事的时间。如果……可惜已不能……相逢相识得早些,他能否扭转这一切?
他抱起了她,穿过大片诧异的目光,缓缓步下战台。
蓦然,眼前光影一暗,高台上那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此际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眼前。
赵舟望着尸体,没有言语,表情平淡,如见寻常。
偎在他怀里,那个看上去满脸病容的妇人声音憔悴地发话道:“这个月,第三起了。”
赵舟点点头,表情依旧如常。
妇人顿了顿,又道:“要报仇,就要当着天下群雄的面,令这门派永世不得立足。敢挑唆人这样报仇的,当世也就只有她了。”
白眉轻轻一蹙,但很快又泯然无迹,仿佛赵舟的心从未起过波澜,仿佛刚才那一蹙,只是人间的错觉。
这真是他这一生,所见过的,最冷酷、最绝对、也最清俊的脸庞。
他失神地凝望着面前这两人,隔得如此之近,却始终探不出他俩的呼吸。
“走吧,”妇人拉了拉赵舟的手,“多留无益。”
赵舟却捏起两指,迅快地一弹,送来一阵夹有香橼气息的轻风,风拂过他的面颊,也拂过雨燕的身子。
尸体一瞬转新,竟然又恢复成了破瓜之年的模样。
“走吧。”妇人又拉了赵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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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满青苔的庭角,一道惊鹿声乍然荡开,撇进幽暗室内,惊起正在小憩的人。
那人把头缓缓抬起,望着透过窗格缝隙偷偷溜进来的日光,呆了一会儿,讷讷地说:“成了。这一回,收了几条命?”
“三条。”
“只有三条?”
“只有三条。”回答她的声音极富魅力。
幽暗中,她叹了口气,“所以我素来讨厌和善良之辈交易,活得太干净的人,永远也掌握不了报仇的真义。”
“那真义是什么?”
她顿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答复:“你该庆幸,你不用知道。”
那道声音彻底匿藏起来。
半晌,忽又缥缈地荡开,在这空寂又无光的室内,好像灶膛里最后一簇紫色火苗,随时都有被黑暗吞噬的危机,“有生意上门了。”
“但愿这一次,不会再令我失望。”
“谨慎一些,来的可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