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触知道王弃心里其实压根看不上什么淮南国,毕竟当初号称百万大军都被他以五万人给怼翻了。
他说:“臣会把陛下的关怀转达给他们的……还是说淮南国之事吧。”
“如今淮南国已经处于一种十分严酷的状态,全国上下实行严格的屯田制度,所有出产的粮食都用作军需。”
“他们已经三次南下掠夺山寇人口,如今整个淮南国治下之民数量已经达到了三百万,并且养活了四十万大军。”
“军队日日操练,时刻做着战争准备。”
“广陵、沛、汝南、江夏沿线都遭受着很大的压力,对面随时可能会越境发起攻击,届时恐怕又是一番生灵涂炭。”
王弃听了微微颔首,看向卫将军桓远道:“那我们的布置呢?”
桓远有些紧张地说道:“回禀陛下,我们也已经在沿线布置了十万大军驻防……只是对方有四十万人,若是从一个方向进行突破的话,恐怕我们会难以抵挡。”
王弃闻言了然道:“不要着急,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在豫州、徐州也再训养十万军队于后方屯田。”
“无论是何人,大军调集必然会有迹象,既然后将军的情报网已经铺开,那么就只要抓准了大军聚集的情报或者是对方物资调集的信息,我们完全可以后发制人。”
桓远闻言立刻领命道:“诺!”
这个增兵十万的事情必然是他去操持的。
“臣必然为陛下看好了东南。”
林触也是随之领命。
而王弃则是再看向大司农道:“后勤方面呢?在那边多养十万大军,还必须时刻做好战争准备,我们的后勤补给方面有压力吗?”
如今的大司农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他直接点头道:“因为陛下不修帝陵,以至于如今财赋充裕,就算陛下想要再多养十万人都没问题。”
王弃点点头道:“没问题就行,增兵十万就够了。”
虽然大彭的后勤能力绝对远超那淮南国,但王弃还是没有动员更多的力量,而是十分刻意地将大彭动员的力量限制在一个比较低的程度。
众人对此都是疑惑不解……当然,这也和当年武皇帝的风格截然不同。
武皇帝向来是花更大的代价做大事。
而王弃则总是能够用更小的代价来做更大的事情。
这非是小家子气,而是他对这些问题都心中有数,是以举重若轻。
年轻的大司农忍不住问:“陛下,恕臣直言……以我大彭如今的动员能力与后勤能力,完全可以尽遣百万大军将那区区淮南国给覆灭,也好解救那三百万江左之民于水火啊!”
王弃听了暗叹一声,随后看向林触问:“先前只说了军事民生方面,那不知淮南官场又如何了?”
林触有些意外,随后他稍稍思索,便说:“淮南官场十分清明,因为淮南王效仿了当初陛下的一些举措,在微末之中提拔了许多人才出来。”
“这些人感恩于淮南王的恩德,便死心塌地地为他做着事情。”
就在王弃要进一步说明的时候,相国陈昀已经一声叹息道:“你们还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吗?”
众人意外看去。
他则是走到王弃面前抱了抱拳,然后继续说道:“淮南国于陛下心中不过是癣疾之痒,可如今他们国内人心凝聚又是以高压政策催生出了国力巅峰……若是此时进攻,以江左之密集水网以及复杂的地形,我大彭必然会陷入一场十分麻烦的战争泥潭之中。”
“陛下有着仁人之心,绝不会做事他的子民无辜惨死……是以此时面对淮南国的威胁也只是增兵十万做防御姿态。”
“若是他们在此巅峰时期大举攻出,那么我方则正好可以依托沿线的壁垒城池消磨掉他们的巅峰期。”
“若是他们不打出来……”
“臣料定,十年之内淮南国便要不战自溃了!”
王弃意外极了,他没想到陈昀竟然能够做出如此判断……他原本只是想要拖一拖来着,想着等他这里怒攀一波科技,然后再以‘科技碾压’,打过去的时候自然会省事很多。
可陈昀好像有不同的看法?
于是他丝毫没有架子地问:“陈相请说,朕也挺好奇的,他们怎么就要不战自溃了?”
他这般真诚也是众臣信服的地方……皇帝可以向臣子低头直言自己不懂,这会让臣子们很有成就感啊!
陈昀自信一笑道:“首先还要感谢陛下让我到了这个通观全局的高位,只有如此臣才能够做出先前的判断。”
“一个国家的运行,‘士农工商’必须一起协力才行。”
“如今的淮南国的确是士大夫用心,而‘农工’效死……商却彻底绝迹。”
“而效死的农人和工匠也不可能长时间如此下去……他们的一切产出皆被无情剥夺,民间几乎无有盈余财富。”
“民无余财则商人绝迹、财货不通,这淮南民间恐怕已经如同一潭死水,全凭一口气咬牙硬撑罢了。”
“只是人能被许诺的愿景或者高压恐惧作用下强撑一时,又如何能强撑一世?”
“淮南国如此便是涸泽而渔罢了。”
“他们已经因此失去了一切犯错的资本,所以此时他们的状态便是想打又不敢打,又不得不打!”
王弃听了恍然道:“他们此时其实全靠‘战时经济’来支撑着,临时性地达到了巅峰国力。”
“他们的国力必须要不断地战争来支撑……在山寇被彻底扫灭之前,他们可以通过源源不断的发起掠夺战争来维持民心国力……可弱是山寇彻底灭绝之后,他们就不得不向大彭发起战争了!”
“可他们又害怕,害怕再次失败,他们便是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陈昀点头道:“正是如此,臣料定他们在山寇灭绝之前是绝对不会向我们发起攻击。”
王弃满意地点点头,他赞许道:“陈卿厉害啊,已经能够拥有如此洞察力了,让你当这个相国是真的太正确了。”
陈昀闻言矜持一笑,可转瞬就一声疲惫地叹息道:“陛下,臣想……乞骸骨……”
一种浓浓的老黄牛肝不动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