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路修说道:“难道你忘了苏清答应出演这部文艺片女主角的真正目的?而且我告诉你,我问过冬梅姐了,她跟我说本来片方会议上都通过了另一首宣传曲,这首歌是苏清力争的。如果说苏清没有任何想法或者不喜欢这首歌,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
“要真是这样,小水姐对这部电影真是非常重视了,看来期望很高呀。”庄颜有些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苏清是从来不过多参与片方对整部影片的安排和计划的。
“不管怎么说,两百万不算贵,不管能不能和苏清合作,我都不会降价的。”李路修语气十分坚定。
他脑海记忆里的经典歌曲虽然多,但送人是不可能送人的,除非是自家老婆兄弟姐妹。贱卖也是不可能贱卖的,宁愿自己用或者留着以后捧新人。
录完了歌曲视频,又聊了一会儿天,庄颜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路修也躺下休息,这一天的拍摄下来,他得好好休息恢复身体状态。
幸好明天的拍摄都是文戏,剩下吊威亚的戏放到了最后两天,这也算是导演组给演员的优待。虽然拍摄进度紧张,但是演员安全更重要,演员受伤比拍摄延误更麻烦。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没有拍摄任务,李路修一觉睡到将近十一点,浑身疲劳算是消除了,但起来的时候肌肉仍是有些酸痛。
吃过中午饭,他就坐车赶去剧组片场,化妆造型,等候下午场的拍摄。
千里之外,燕京,中映集团。
会议室里,黄制片、伍志百和梅总监依次走了进来,苏清早已经等候多时,见他们人来了立刻从座位上起身迎接:“黄制片、伍导、梅总监,你们来了!”
“苏小姐久等了吧,真是不好意思,集团开会耽搁了。”黄制片满脸笑容。
“我也没等多久,就刚坐了一会儿。”苏清微笑道。
“大家都坐吧,老熟人了,别这么拘谨客气。”黄制片按了按手,率先坐了下来。
伍志百一坐下就问道:“苏清,你今天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昨天不是说要听歌曲小样吗,我就是来给大家听听的。”苏清一边说一边点开自己手机里的视频,然后放到会议桌中间。
黄制片、伍志百和梅总监面面相觑,歌曲小样出来得可真快,这连一天都不到!
短暂的空白后,视频里总算传来了简单明快的吉他和弦,很快,一个干净温暖的嗓音响起。
“一九八四年庄稼还没割完
女儿躺在我怀里睡得那么甜
今晚的露天电影没时间去看
妻子提醒我修修缝纫机的踏板……”
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认真听着这首歌,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或怀念,或黯然,或惊叹,或遗憾。
“……想一想未来我老成了一堆旧纸钱
那时的女儿一定会美得很惊艳
有个爱她的男人要娶她回家
可想到这些我却不忍看她一眼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这是他的生命留下留下来的散文诗
几十年后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张旧报纸
那上面的故事就是一辈子。”
三四分钟的歌曲结束,这都不算是歌曲小样了,就是完整的一首歌。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无人开口。
半晌,还是黄制片打破了沉默,笑容和语气里不再是平时那样自然,夹杂了一些还没压抑干净的情绪:“很好嘛,这首歌很感人,苏小姐的眼光真不错!伍导、小梅,你们怎么看?”
伍志百没开口,而是先扭头看向了梅总监。
梅总监是一肚子话想要说,也不客气的开口道:“老实说,这首歌水平很高,比我之前找到的那几首高出不少。歌词,可歌可词,能唱能诵,我从业十几年见过得不多,没想到今天居然能有幸见到!朴实的文字,带着真诚的生活气息,配上简单的吉他和弦与干净的嗓音,简直是太文艺了!要是找几天听到这首小样,我们根本就不用选,我想不出不要这首歌的原因!”
“小梅的评价很高嘛,那伍导你的意思呢?”黄制片笑问道。
伍志百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听歌的时候,我脑海里想象到一副画面,随着时光流逝而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人生活的经历,普通、平实却十分感人。”
黄制片嗯嗯了两声,点点头,没有打断他。
伍志百继续说着,“这是一首非常有画面感的歌曲,我对音乐方面并不算特别熟悉,但在我看来这首歌和我拍摄文艺片的理念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流露出明显的煽情意图,生硬地逼着别人流下为难的眼泪。
我们只是通过展现普通人生活中最平常的美好,我通过画面的光影构图,他通过音乐的演唱弹奏,传递并让更多的人认识到这份美好,殊途同归。”
听完三人的感受,苏清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这首歌她从第一眼见到歌词开始就非常喜欢,当昨晚听到这首歌的完整弹唱后,更是心中千情万绪,整夜睡不着觉,脑子里全都是小时后自己在家乡生活的画面。
虽然自己的生活和歌词里的描述不太一样,但那种情感她能懂,并且感受强烈!
她是家里的老幺,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四十岁了,因为家里生了三个娃,挨了不少罚款,让本就生活困难的家里更背上了沉重的担子。
后来长大了一些,她听外公外婆说过母亲怀她的时候本来是要打掉的,但父亲坚持要生下来,说是反正来都来了,总要让孩子看一眼这个世界。
后来生下来是一个女娃,大家都劝他丢了或者送养,父亲每次白天丢了,晚上又偷偷捡回来,一来二去也就没人再说他,干脆默认让孩子留了下来。
为了交罚款,父亲和母亲每天都是起早贪黑的干活,种地、养猪、打零工,凡是能挣钱的活都做。为了省点钱给孩子添补衣物和学费,他们也舍不得吃肉,于是便有了所谓家乡传统“冬瓜猪肉南瓜鸡”。
从记事起,她的印象里一年到头见父亲的次数越来越少,上了初中后更是一年只见一次,就是春节的时候。后来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家里人陪她到市里的火车站送行,父亲还是记忆里的那副模样,只是白了头发,深了皱纹,笑容和眼中的目光也更加的深情。
坐在火车上,她翻着信封里父亲给的生活费,一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厚厚的旧纸钞。
那一年大哥刚结婚,母亲去年的重病刚好仍需要吃药,二姐刚出来工作没多久,家里处处需要用钱,这样的情况下父亲还是拿出了这么一大笔钱给自己。
她数着数着眼泪就不自觉的落下,边擦边数,不多不少,整整两千块,也不知道是攒了多久才攒下来的!
她又想起父亲将钱塞到自己手中时的情景,那一身记忆里合身的中山装,袖口却显得有些长了,十几年的时光过去,父亲的身体早已经撑不起这套衣服。
尽管身体不再像年轻时那般强壮,但在她的心里父亲的形象却更加伟岸。
苏清深吸了一口气,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压抑住内心有些翻涌的情感,朝他们微笑道:“黄制片、伍导、梅总监,那我们决定了就选这首歌。我一定会努力把这首歌演唱好的,绝不会给电影的宣传拖后腿,请你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