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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吕氏

“考虑得怎么样,赵家余孽谋反,出去可只有死路一条,哈哈哈……!”

褐衣人阴恻恻的笑声像是来自地狱深处。

月霄霁却什么也听不见,无心剑寒意流淌,萦绕着死亡的气息,一剑快过一剑,脚下死于无心剑的黑衣人很快便堆成一座小山。

褐衣人似是看得乏味了,空洞的眸子倏地收缩,沉声喝到:“放箭!”

刹那间,无数只箭羽呼啸着划过烟尘,从四面八方飞来。

无心剑花飞舞,从箭雨中劈开方寸之地,拼命护住身后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风起潇潇,罗浮山上漫天的火焰被滚滚狂烟席卷着,吞噬着,翻滚着。

只余那一抹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满身是血的孤魂,撑天拄地,妄想阻止这无边无尽的杀戮。

突然间黑衣人队伍后马蹄声急响,喊声大振,像是另有军马袭击围困罗浮山的官兵。

半山道上尘土飞起,夹杂着原本的黑烟,似是被乌云遮住了半边天。

褐衣人面色一变,正待下令后撤。

只听阵阵铜鼓声逼近,烟尘之中,数群着俚族战袍的人乘马冲杀而来,弩箭嗤嗤射出,所向披靡。山道外围未及防备的黑衣人,都被尽数射死在山岭之下。

当先的四、五名高大勇士,左手持刀,腰间均挂着一个小巧的铜鼓,未见击打,却发出清脆短促的嗡鸣,在箭弩掩护下,飞身跃下马匹,在空中几个翻转已将褐衣人团团围住。

清脆的铜鼓声霎时变得尖利不已,漆黑的刀刃翻飞,似黑云翻墨,如暗夜腾蛇。

褐衣人被铜鼓声扰得心神大乱,钢鞭便失了几分狠戾,堪堪挡住扑面而来的刀阵,已无暇他顾。

铜鼓尖利的嗡鸣声却无法持久,渐有减弱之势,褐衣人提气凝神,看准左侧持刀人的下盘空档,一鞭抽出,身后两柄利刃已齐齐袭到,他却不闪不避。

破皮入骨声,褐衣人背后硬挨了两刀,钢鞭却也扫断左侧勇士的一条腿,那勇士身形趔趄不稳,刀阵便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也只需这一个口子,褐衣人已翻身而出,跃过人墙,要往山下奔去。

只跑了两丈远,一柄利剑自身后穿心而过。

褐衣人愕然的看着刺透前胸的剑尖,色如霜雪,未见一滴血迹。

“你一条命都赔不起!”声音冷彻骨髓。

月霄霁手握无心剑,沾满污血的长衫在漫漫烟尘中飘荡着,活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影子。

“少主,赵弘来迟!”

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子解决掉身旁的黑衣人,便直奔月霄霁跟前。

刚才还声势浩大的黑衣杀手已尽数伏诛,包围山脚的将士们见老大请来的江湖高手都死的死伤的伤,大势已去,也悄悄退了兵。南越山高皇帝远,什么了不得的反贼也没有自个儿的命重要。

远处夕阳的余晖正慢慢消失在大山阴影下,岭南人迹罕至的蜿蜒山道旁,炊烟袅袅升起,一队着俚族战袍的兵士在此扎营歇息。

骑马行了一日,月霄霁一言未发,滴水未进。

赵弘见此,也无办法,便差人唤来木玖清,“木姑娘,你且去劝劝少主,好歹给伤口换下药。这一路去合浦路程尚远,他多处剑伤颇为深重,又不吃东西,这样下去我怕他熬不住。”

木玖清看着独自坐在账外的月霄霁,心中不免生出许多苦涩。

她当日见玲儿上山,自己也不放心,便跟了上去。但她的轻功远不如玲儿,未到山脚已看不到玲儿踪影。

当时除了主要的山道,官兵已在各处浇火油烧山,山道上官兵众多不便硬闯,她原本想从灌木多的地方摸上去,却不想风助火势,树丛一下子烧起来,她被困在一片浓烟中辨不清四处方向,后面便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了博罗城外的一个农家屋舍里,只远远看到月霄霁浑身血迹斑斑被人看护着,再没见到忻然山庄的其他人。

后来,才从赵弘那里知道,祈然山庄叶先生,叶家十三卫、刘婆婆和玲儿已全部身死罗浮山。

这一路见他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她也不敢打扰,想着给他时间独自消化。

可是他的伤势那么严重,此刻便也顾不得了,她从侍卫手中接过伤药、麻布和一壶清水,轻轻走过去,坐在他身旁。

“月公子,我来帮你换药。”木玖清用手扶住他的肩,见没有抵触,便小心翼翼揭开他肩膀上还在渗血的麻布,几道可怖的剑伤直刺眼睛,木玖清重新上了药,用清水擦净周围干涸的血痕,再用干净的麻布重新包扎起来。

月霄霁只是看着远方渐渐消失的霞光,那光越来越微弱,似乎一眨眼就全都不见了。

“月公子,我理解你的心情,可过去的事情总要放下。”

她绞尽脑汁想找些共同的话题:“木公子如果在这里,想必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月霄霁听到后半句,陡然一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你们不是我,怎会知道我曾走过的路,心中的苦与乐。”

说罢便站起来向营账内走去,身影在一旁刚刚升起的篝火映衬下摇摇晃晃。

木玖清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方想起来更为严重的腹部的剑伤还未处理,便唤了懂医理的侍卫跟进营帐。

寒疾这次来的更为凶猛,月霄霁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走入营帐,想凝聚内力遏制寒气,却因腹部的伤口撕裂而无以为继,寒气潮水般涌入心脉,身体不受控制的僵硬起来。

木玖清进入营帐时恰好看到他直直栽倒在床榻上。

这一觉,月霄霁睡的很沉,做了很长的梦,梦中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所有大夫都说他活不过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