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尽,月色尚未起,整个花园也无半点灯火照明,一池碧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黑暗中。
水榭从驳岸突出,以立柱架于池水之上,四面开敞,临水的一面,有一排飞来椅,供人凭栏而坐,其他并无特别之处。
木梓焱记得下午在穿过拱形石门时曾瞥到池边水榭有熟悉的人影闪过,却一晃没了踪影,便觉得这水榭有古怪,那人分明未从驳岸退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在水榭之上。
只是夜色太暗,也看不真切,他索性依栏而坐,等着月上柳梢头,却无人约黄昏后。
数十日前,也曾有一位月下故人相伴而行,只是身处这纷扰江湖,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背负的责任,要忙的事,要顾的人,一别却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他想起月霄霁寒疾发作时的苍白无力,不禁有些担心。
前些天从暗哨处得知官府勾结江湖杀手,借着剿灭谋逆反贼的幌子四处搜寻赵家遗孤,便以凖哨往罗浮山送去消息,也不知他和叶先生是否已经离开罗浮山,往南去了。
天边月色渐渐升起,木梓焱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一切安好。
月光如水,暗夜似漆,平静的池面反射出微弱的光来。
木梓焱眉心一动,自己此时背对月光,反射的光线根本入不了眼,池水应比寻常地面更暗才是,除非那不是水面反射的月光,而是由水下发出。
他用脚在临水的飞来椅下踩探,触动几块中空的木板,果然池下另有暗室。
既寻到入口,机关开合之术对木梓焱并非难事,他屏息进了水榭下连的暗道,暗道并不长,直通水池底下的一间石屋,石屋连着暗道的门已被铁链封死,只余一个气孔透着微弱的光亮出来。
木梓焱走近,从石门缝隙中望向里面,屋内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榻一几一凳。
一位素衣女子侧身坐在石凳上,只见她双眼以下以面纱覆盖,未被遮住的额头和眼睛周围几道可怖的疤痕触目惊心,她正小心翼翼的以银簪挑着快要燃尽的烛芯,似乎想要它能多燃一会儿,可惜蜡炬已成灰,微小的火焰挣扎着跳跃着很快还是熄灭了,一切归于沉寂,只余屋顶的琉璃孔洒下些许月光。
木梓焱暗忖,银姑竟在自己的地盘被囚禁在自己的暗室里,若没有人闯进来,花亦雪是打算把她活活饿死。
他抽出方才从辛星那里顺来的七星匕首,向铁链割去。
“谁?”屋内的人听到了响动,警觉的问出声。
“在下受人所托,要救出一个叫恒儿的少年,想必银姑清楚他在何处?”木梓焱直接唤出名字,面纱女子似是一怔。
“赵恒?你见到了玉娘,她逃出去了?她可还好?”
嗤嗤几声轻响,封死石门的铁链应声而断,七星匕首果然削铁如泥,怪不得辛星把它当成宝。
“先出去再说!”木梓焱见银姑身体无恙,只是有些虚弱,便打定主意先离开这里。
“赵恒可在海棠苑?”
银姑摇摇头:“他被带去了木家!”
木梓焱扶着银姑出了水榭暗道,再转身掩好飞来椅下入口,身形似鬼魅一般,携银姑跃出后院。
不二茶庄内院书房,辛星捣鼓了半晌,方从那块人皮面具中揭出一块薄如蝉翼的帛书。
“莫叔,这就是那人说的帛书吗?我可从没见过这么薄的丝帛,最细的丝可也纺不出来。”
辛星瞪大了眼睛,盯着刚刚取出的白色帛书左看右看,惊讶至极。
“我也未曾见过,这无字帛书怕是要特殊的手段才能显出所书内容来。”莫爷用手抚过这一整块空空如也的白色丝帛,若有所思。
俩人正待试下其他方法,已有下人通报李公子回来了,莫爷匆匆迎了出去。
银姑谢过众人,方才诉说起这两日发生的一切。
原来,当日花珈出现在心月楼,银姑便收到消息,而后又在郊外发现了紫衣部木檀和木安的尸体。
她心知不妥,便遣散了心月楼众人,避居西山,想着联络到绾衣部一直在外的木得后从长计议。
谁知曾经在中原的故人寻自己到海棠苑,被花亦雪软禁起来,她关心则乱,带着几名属下涉险救人,未防海棠苑早已布下毒阵,故人没有寻到,属下皆尽中毒身亡,自己也被花亦雪关在了海棠苑池底的暗室中,任其自生自灭。
“等等,你是说那天在心月楼撞开后院厢房门的那人就是花珈,那个一身绯红长得特别妖孽的男人?”辛星似乎关心的重点一直和旁人不太一样,她蓦然打断银姑问。
银姑一愣,可能没想到辛星会用妖孽这个词来形容,“正是,那天我也很意外他怎么会出现在心月楼,想是已经知道了紫衣部的木檀暂住在那里,才会跟踪至心月楼。”
辛星神色复杂的看了木梓焱一眼。
“今日酉时可有人下了水榭的暗道?”木梓焱想起下午穿过拱形石门时偶然瞥见的绯色身影。
银姑闻言,低头略一思索,不太确定的说:“倒未曾听见有人进入水榭暗道,也没人来过石室。不过我虽曾习武,也只是为了有助于舞技,内功心法知之尚浅,若是有内力深厚之人进入暗道,怕是也难以察觉。”
她顿了顿,看向木梓焱,“方才公子前来暗室解救,若不是切割锁链之声,我竟也不知有人下了暗道。”
木梓焱有些疑惑,下午那人只是进了暗道,却没有任何行动,难道他只是想引自己前来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