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孔有些扭曲,期盼了多少年的梦终是一场空。
花珈终究不是师兄,那个她一生午夜梦回无法忘却,却又亲手被她毁了的人。
曾经为了救他,她跌入万丈冰潭,永远丧失了为人母的资格。
而他却只当她是妹妹,为了别的女人远走他乡。
失去的绝望淹没了她对人生所有的向往,她不惜窃取师门禁术,练就邪功,逆天换颜,只为他再次看到时的惊艳。
背弃师门一路寻他而去,而他却和那个贱人神仙眷侣,隐居山林,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
被抢夺所爱之人的恨意充斥在她的五脏六腑,即使亲手杀了那个贱人也无法释怀。
她的一生,只剩下变着法子的折磨他们的孩子,不断处心积虑的报复他们的一切,才能带来些许快感。
直到有一天,突然看着那个孩子长大成人,越来越像那个她魂牵梦萦的人,所有怨恨恼怒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年情窦初开的时候。
她以为杀光所有置喙之人,摒弃世俗伦理便可以和他永不分开。
却只不过是她疯了。
是她执念成魔。
铜管裂开,无数银针夹着雷霆万钧之势朝她席卷而来。
这时,一道鬼魅身影突然跃入大厅,伸手扯过悬梁之上的大红绸缎便向花珈手臂卷去,浑厚的内力裹挟着红绸硬生生截断花珈逆行驱动的银针。
只听嘭的爆破之声,花珈收势不及,被震得跌落在地上。
花亦雪亦被银针所伤,却下意识的要去抚他,一把闪耀着七星的匕首却已破空而来,陵劲淬砺的刀刃穿心而过,直把她钉在拜天地的大红喜字墙上,她大睁着双眼,望向来人,正是两日前邀入海棠苑赏花的木梓焱。
花亦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喜桌上红绸托盘里的合卺杯溅入点点猩红。
精致的妆容被血浸染,近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赢了便又如何……”
她吃力的转过头望向倒在一旁的花珈,绝美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呵……他杀了木鼎天,他的手上沾满了木家四部的鲜血……木家不会放过他……”
“你们终会追悔莫及……”
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花珈左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以右臂艰难的支撑起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看也未看她一眼,缓缓向门外走去。
一身白衣被染成血色,在喜庆华丽的厅堂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银姑、阿楚和辛星方才便在门外,早已将花亦雪控制木家族人的蚀骨丸解药分给四部众人。
木家众人眼见花珈走出院子,才恍过神来,蛊惑木鼎天,在木家作妖多年的花亦雪终是罪有应得。
四部最为忌惮的玉箫已毁,花珈这疯子刚遭内力反噬,也已是强弩之末。
仇恨早已席卷众人,竞相上前便要围住他的去路。
“弑父娶母的疯子!”
“妖孽!”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木家四部的人,府外见危险已除又涌进来的看热闹的人纷纷骂了起来。
花珈却任凭大家肆意的叫嚣辱骂,毫不理会,还是径自向前走去。
曾经的他玉箫声起,便叫众人撕魂裂魄,谈笑之间,能令对方锥心蚀骨。
现在也只是一个身受重伤的半残废而已。
围拢过来的人有的对他尚存畏惧,悄悄退了下去,有的只是伸手去阻,又自觉趁人之危不够光明磊落,撤了力道,但还是有一柄利刃直向他身后砍去。
他竟不闪不避,好似对周围的一切已失去了感知,所有蜚语毒言,杀伐怨气都被隔绝了开来。
只听一声金石相撞的铮响,离他后背只余两寸的寒铁尖刀被击落在地上,嗡鸣不已。
还待上前的木家人见出手者正是方才杀了妖女之人,随他来的丫头还拿得出蚀骨丸的解药,又似和银姑熟识,心下忐忑,便暂时收起了要和这个十恶不赦的疯子拼死一搏的心思。
白衣浸血,步履蹒跚那人愣了一下,突然转身看向木梓焱,细长的眼睛有些朦胧,咧嘴露出一个清冷的笑:“我不喜欢欠别人情。”
嘴角殷红的血迹蜿蜒而下,妖异如斯,可怖如斯。
“李公子为何放过他?”银姑看着花珈远去的背影,转向木梓焱。
“他活不了多久。”木梓焱心中有些堵,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花珈和木府的纠葛恐怕没那么简单,他想起花亦雪临死前的话。
此次皆因在岭南遇到木玖清,才知木家人是被蚀骨丸控制,若无解药,则夜夜遭锥心蚀骨之痛,直至身死。
蚀骨丸、牵魂锁太过妖邪,早被木家先祖封禁了几百年,却还是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蚀骨丸可解,解药却只有木家家主才知,将离谷木夫人钻研医蛊药理数十年,自然也有替代的方子。
只是其中的一位药草难寻,木梓焱才在离开阳山岭时吩咐阿楚去寻了送来蜀中。
而牵魂锁,并无法可解。
留下了辛星和阿楚协助善后,木梓焱在木府门口拜别时迟疑了一瞬,郑重的对银姑道:“我有一事相托,花珈此前帮过你我,还要请你安抚木家人暂时不要寻仇。”
银姑虽觉为难,却还是应了下来。
她心想,木家四部此前的主事人被花亦雪所害,逃的逃,死的死,剩下的只是一帮乌合之众。
当下要紧的是尽快联络到绾衣部木得,再迎回流落在外的木玖清,才好重整木家。
至于复仇,花亦雪已死,花珈的罪孽还是留给木家下一任家主再慢慢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