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不用剑,但他依旧挥出了第二剑。
当规矩成为了夫子的规则时,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奈何他了。
仅仅是一剑。
那一剑在神将面前显得是那样渺小,一条细长的线,划过神将胸前。
人间的神像大都是木胎泥塑,在夫子这一剑面前,神将也似瓷娃娃一般。
神将那完美的面容上,出现了一道极其纤细的线。
有了这一条线,他便不再完美。
于是神将真的变成了瓷塑,片片龟裂,碎成十万块,化作金色沙砾洒向人间。
“原来是这样。”
夫子望向人间,陈玄在挥剑。
夫子已经将神将杀了,但陈玄却依旧在挥剑。
这一剑,不为弑神,只为截去一线光明。
昊天神国的大门打开了,光辉洒向人间。
夫子是人间最高的人,所以他也会最先被光辉笼罩。
于是陈玄才会不顾伤势再挥一剑,即便这一剑只截取了一丝光辉。
但这便足够了,夫子瞬息消失在空中,连带着消失的,还有天空之中的龙尸,自然还有属于陈玄的那把人间之剑。
昊天神国的大门缓缓关闭。
南海某个青衣道人叹了一口气,他望向身前那一根木棒,开始了下一段逃亡之旅。
桃山知守观,那群残废终于安静了下来,他们眼中的光辉彻底消失不见。
李慢慢缓缓望向天空,想了想,迈出了一只脚,于是也消失了。
陈玄望向摇摇晃晃飞来的白渊,沉默一阵,低声骂了几句,接着老老实实的御风而行。
……
临四十七巷。
老人缓缓行在街道上,他眼窝深陷,他的瞳孔是那样黑,就似墨玉一般,可他又是那样的光明,甚至他的名字就叫做卫光明。
他在桃山上看到长安城中出现了黑夜的影子。
于是他便来到了长安城。
即便困住他的是樊篱,即便他所逃离的地方是西陵神殿。
只要他的心中存在着光明的谕示,他便会为此而牺牲一切,或者说献出一切。
何况,做为昊天道门最德高望重的光明大神官,老人虽然被囚禁十余年,神殿里依然有无数愿意为他牺牲一切的神官及强者,天下各处道观里忠诚于他的下属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脱桃山后麓樊牢而出,自有人帮助他悄无声息来到长安。
临四十七巷中有一家面观,很多人都在这儿吃过面片汤。
朝小树吃过,宁缺吃过,陈玄吃过,甚至连桑桑也吃过。
今日,光明大神官卫光明来到了此处,像一个寻常老头一般,坐在桌前点了一碗面片汤。
他来长安是为了寻找黑夜的影子,但长安是一座阵,一座很大的阵,这座阵遮蔽了长安城中所有的气机。
因而他难以直接寻到黑夜的影子,甚至若非他将自己的修为收敛,甚至把那颗道心全然忘却,此刻的他没准已经被那只朱雀焚的一干二净。
他点了一碗面片汤,巧合的是,桑桑也来到此处,同样点了一碗面片汤。
老人静静地看向那个黑瘦姑娘,看着她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看着她用筷子在碗里翻腾,却似乎没什么胃口。
桑桑想了想,端起碗走出门外,将那碗面片汤送给了一个又老又瘦的异国流民。
桑桑独自离开了,老人却继续吃着那一碗面片汤,只是望了望桑桑的脚踝。
……
书院后山热闹了起来,因为夫子回山了。
没有人知道为何夫子会这么早回山,就像没有人知道为何桑桑脸那么黑,脚却那么白。
李慢慢跟在夫子身后,缓缓行着,忽然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