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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段佳话

“说是许老的琴曲勾起了他的乡关之思”柳轻候忽然就有些愤愤然,“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怎么能半途而废?就算要走好歹也把花魁大赛主持完了再说嘛,张参军实在是太散漫了些”

与其说是愤愤不如说是失望,花魁大赛还有两关,醉梦楼最大的依仗,或者说心理安慰就是主评判张若虚,他这屁股一拍的走了,后边可怎么搞?我靠,这些个古代名士就是这么浪漫过头成了不靠谱。

“混说,那可是吴中四士之一的张参军哪,休得放肆”两人说话时没注意到有几个客人溜达过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其中一人将柳轻候斥责了一通后满脸无限仰慕的花痴道:

“昔有六朝张季鹰在洛阳为官,因见秋风起而思吴中菰菜羹、鲈鱼鱠,因言道:‘人生贵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邀名爵!’遂断然南返;今有张吴中一曲《春江花月夜》而生乡关之思,欣然命驾南归,旷达飘逸,莫此为甚,名士风流,诚为千古佳话,直让我辈羡煞”

啧啧说完,这厮竟然又狂呼大叫,“今夜能亲聆仙音,亲睹佳话,幸甚幸甚!大娘子八娘子还不上酒,今夜某要尽兴一醉以记此佳话,酒来!”

这酸厮实在是个装×高手,同时也是活跃气氛的高手,这番做派下来顿时引得还留着的客人们一片附和,刹那间“酒来”的狼嚎声高震屋瓦,场面都癫狂了。

要不是看这厮拍在座头上的银钱着实不少,柳轻候真想一个大耳帖子刮他脸上。现在嘛则只能悄然退出花厅,毕竟不能坏了萧大娘子的生意,毕竟醉梦楼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豪客上门过了。

昨天狂欢的太晚没顾上,今天萧大娘子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柳轻候的宿处从逼窄的阁楼上搬了下来。回到轩敞的房间还没怎么想张若虚卸任主评判的事儿,脑子里就不断开始浮现琴箫合奏时的萧音,以及张若虚的指法、气息变化。

这分明是刚才受冲击太深,现在想要不想都难。既然控制不住的总是去想,索性就不再控制,过不一会儿人也坐不住了,拿起竹萧重又到了后园小亭。

洞箫声再度响起,柳轻候陷入了一种莫名亢奋的状态,脑子里全是张若虚吹箫时的情景,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月上中天精疲力尽后方才回房倒头便睡。

第二天早晨起来后上午的时间照旧还是学萧,只不过跟昨天相比许公达的状态差了好多,怔怔间总是走神,自然更没了打柳轻候板子的兴致。

柳轻候多多少少能了解许公达情绪变化的原因,自然也就没去打扰他,只是继续着昨夜的学习,反反复复以脑海中张若虚的演奏为蓝本苦练不辍。

人一旦扎进某件事后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一上午眼瞅着就过完了,又一曲练习结束后,柳轻候正收萧休息并在脑子里进行反思总结的时候,许公达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是个真聪明也真会学的,又能下苦功,嘿,还真是天生乐师的坯子,怎么样?想要习古琴吗?”

柳轻候转身过去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不想,至少在萧技精进到让我满意之前不想”

许公达落寞了一上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个笑容,“我看你之前给九丫头讲解过《春江花月夜》歌诗,读过书?”

这话题跳跃的跨度真大啊,柳轻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师父没圆寂前跟着胡乱读了些”

许公达点点头,语重心长,“醉梦楼绝非你久居之所,但无论你习萧欲以张参军为目标,还是要跳出醉梦楼平康坊,都得好好读书,用功读书。老朽便不与你说前程,单是这音律之道若想走的高远,天赋、勤奋、技法之外更在诗书,否则心无情韵,纵然技法再精熟也不过是一乐匠罢了”

老乐师这番话说的柳轻候简直要对他肃然起敬了,功夫在诗外,这可是艺术史上公认的妙论,能凭着自己悟出这一点,许公达的艺术境界可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