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房外练兵声四起,许长君正美美地做着清秋大梦,忽然觉得脸上一阵瘙痒,猛然伸手朝自己脸上拍去,一拍,竟将自己给拍醒了。一睁眼,猝不及防地碰到一双铜陵般的圆眼,那双圆眼就这么脸对脸地逼视着自己,不由骇地一声大叫了起来。
“许公子,你叫什么?”那圆眼的主人正是萧允湛的猛将姚鲁,他干笑一声,许长君朝他翻了个白眼,明明他在这里吓人,还装得那么无辜。没等许长君开口,姚鲁又笑道:“呵呵,你总算是醒了,已是中午了。”
许长君一时还没缓过神,“你在这儿做什么?”
姚鲁又是一阵憨笑,“等你啊。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许长君忽然撇见他手中的狗尾巴草,顿时明白自己方才为何脸痒了,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嗔怪:“等我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昨晚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许长君见他还执迷于知道答案,一时有些得意,却故意卖关子,“我就不告诉你。”
姚鲁无奈,只得道:“你睡足了没?翊王殿下在等着你呢。”
许长君“哦”了一声,忽然大叫道:“来人呐,给爷打洗脸水来。”
“咳咳,我去我去。”说罢,姚鲁亲自去传话,未几,等士兵端来一盆水,又亲自去接了士兵递过来的面盆,恭恭敬敬地端到许长君的面前。
许长君也算心满意足了,见姚鲁低声下气地,方才不快的心情也打消了。只故意慢条斯理地洗漱罢,又吃了些食物,才跟着姚鲁去见萧允湛。
军账内,萧允湛依然和李改立在沙盘前,李改吞吐支吾:“殿下,昨夜我一直在想,许公子口中的那人,是否将我们全盘计划都看透了?”
萧允湛没有吱声,见姚鲁带着许长君进来,便嘱咐:“你们都先出去吧。”
李改爽快应声离去,姚鲁却是不情不愿,他是一心要知道那个能猜透萧允湛行踪的人究竟是谁。只是,既然萧允湛已经发话,他也只得离去。
待两人走后,萧允湛问:“你如此星夜兼程地赶来,就是为了捎那封信吗?”
许长君道:“可不就是,我那姐姐一声令下,我向来是万死不辞的。”
“令姐?”萧允湛纳闷地望了望他,旋即便明白原来那封信竟是许长祎让他捎来的。只听许长君又道:“该说的想必家姐都已经说了,殿下,你是不是该让我带个信或带个回话呢?”
萧允湛一脸茫然,一时无话,许长君却是不耐烦了,问:“殿下,家姐的心意想必你很清楚了吧?咱们都是大老爷们,你该给我个准信吧?”
萧允湛又变成了一脸苦笑,想了想,方对许长君道:“许公子,我们这几日将有一场硬仗要打,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
许长君不依不饶:“这怎么成,我大老远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地跑来,你今日必须得把话挑明。”
萧允湛面有难色,踌躇一阵还是顾左右而言他:“许公子昨夜所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许长君得意地笑了笑,“除了家姐,谁还能这么有闲暇?”
萧允湛听他说出的答案,不觉呆住,好半天还是不敢相信,只望着沙盘喃喃轻语:“怎么会是她?”
“我那姐姐呢,没事就爱琢磨你。”
萧允湛张大嘴,好半天才终于明白许长君连日奔波捎信的意思:“我又何德何能?”
许长君听他这么说,终于满意,又问:“殿下难道不想问问京中的情形吗?”
“京中什么情形呢?”萧允湛半是敷衍,半是认真地望着他。
“我来之时,睿王的那些党羽都已经纷纷请陛下立储君之位了。陛下下令三日后让群臣举荐心中的太子人选,我估摸着现如今太子之位已经被定下来了。”
许长君没有再说下去,等着萧允湛接话,却只见萧允湛如丝毫未闻一般。他自己却先急了:“殿下,你似乎毫不关心谁能被立为太子?”
萧允湛冷嗤一声,像是对自己嘲讽,“我关心又怎样,此事是迟早的事,太子终究还是要立的。你既然说如今太子可能已被确立,我还能怎样?”
许长君大囔着:“话是这么说,可万一睿王真继承皇位,那殿下您……”
萧允湛漫不经心地打断他,“父皇要立他,群臣力荐他,我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
许长君急道:“谁说必须选他?事在人为,只要你想,事情必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他一日不登大统,我们都有机会不是?”
“我们?”萧允湛望着他,一脸狐疑。
许长君也被自己的话吓住,愣怔片刻,干脆挑破纱窗,“我是说,我会永远坚定地站在殿下这一边,助殿下谋取大位。”
萧允湛又一次自嘲地笑了笑:“我常年身在军中,别说在京城里毫无人脉,就算有,也轮不到我。至于允谦和允和,我和他们向来是站在太子一边的,如今太子已去,一时间也很难生出夺位的想法。你似乎站错队、选错人了。”
许长君满眼的恨铁不成钢之色,“霁王和隽王没有这个想法,那翊王殿下为何就没有?殿下也许不知道,殿下是我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当年殿下只带着一百五十名家丁直捣朔北的皇庭,让我大梁开疆拓土。高康对我大梁一直是虎视眈眈,正因为殿下的驻守,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就凭殿下这些年建立的这些功业和声望,足以笑傲所有的皇子,为何会甘愿让无功无德的睿王占尽先机?”
萧允湛知道,许长君所说的“我们”,指的是京中那些和许长君年纪相仿的世家公子们,便故意道:“我纵便有功业,在朝中却也并无支持者,想来这次也无人会想到举荐我。再说,我如今哪有这个闲暇。”
许长君一时僵住,没有再说话。萧允湛望着他的神情,明白许峥嵘并没有举荐他,继续自嘲:“登大位,对我来说不过是痴心妄想,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事了。”
许长君还是心有不甘,“怎么不能,只要殿下和我姐姐成婚,我们许家定然不遗余力地支持殿下。”
萧允湛望了望他,一脸地不知所以:“我听说令姐身子一直不适,如今可有好些?”
许长君被他问得有些奇怪,“难道她的信中没有说明缘由吗?”
萧允湛别过脸去默不作声,许长君只得继续道:“那还不是生怕梁贵妃从中作梗,家姐无奈之下,才使出苦肉计。”
萧允湛“哦”地一声,声音里有丝惊喜,半晌才道:“本来,令姐和八弟更是年貌相当,再说,梁氏所生的两子一直是父皇的心尖,令姐为何几次三番拒绝于他?”
许长君道:“这话我也问过,她是觉得梁氏求亲,无非是为睿王铺平登上至尊之位的路。她可不愿做他们梁家的踏脚石。”
萧允湛终于有些释然,道:“令姐又焉知我就无此心?”
许长君道:“她当然知道,她装病的这些时日,殿下置若罔闻。殿下若有心当她是踏脚石,尽可以无事献殷勤的。”
萧允湛苦笑一声:“原来如此,看来本王是误打误撞了。只不过,我如今实在无暇抽身。”
许长君倒是爽快:“那到无妨,反正热孝期间,你们即便成亲了也不能圆房。殿下只要应声肯与不肯,余下的事我和家姐定然会办妥。就算殿下不回去,这个亲我们定然也能给他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