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执无奈极了,方圆一尺之外全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有提着灯步步向前,才能逐渐照亮道路。如果不赶紧追踪,一定会丢掉快要到手豪彘,身在地下法场上的守信公子性命堪忧。她只能在奔跑时努力护住烛火,不叫弱小的火苗被风迅速吹灭:“大叔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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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鸢倒在血泊之中,只有双脚伸出墙壁投射下来的阴影,偶尔一动,除此之外,如同挺尸一般。若不是差点绊倒了寻找不到酒醉大叔的阿执,今夜大概不会有人发现他,那么到了第二天早上,街角会留下一具真正的尸体。
阿执惊呼一声,赶紧提灯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全身上下唯一的伤全都落在的手臂上,单凭折断的骨头,撕裂的巨大伤口,汩汩冒出、没法儿止住的鲜血,她猜测莫非是折鸢不幸,遇到了豪彘的攻击。
“你醒一醒。”阿执连忙扶起少年来,探出尚存些鼻息,可是按照这个失血的速度下去,把他送至医馆救治之前必定会断气。
查看过了伤口,阿执惊讶地发现,除了被豪彘拱了一身的毛以外,折鸢的腹部还有三点圆戳戳的印记,每一击都穿透了皮肤,很难判断来自什么兵器,难道少年走的是大霉运,还碰上了个强劲人类敌手。
没时间犹豫了,她迅速摸出了装有金边露甲的荷包,还没打开封口,眼前就是清脆的掷地有声。
竟然是摔成了两半的罗盘,里面夹带着折鸢提前装入的“死符”。
这就是送给阿执的所谓“护身符”。
借助灯火,阿执顺着石墙向上张望,便看到两条小短腿儿晃荡着,她惊喜道:“是你!”
居高临下坐在墙头的,不是那个大半夜不睡觉,四处跑着瞎玩胡闹的顽皮娃娃,还能是谁?
“你……”阿执几乎喜极而泣,“原来你没死,真的太好了!刚才你跑到哪里去啦?叫我特别担心你知道吗?快点下来,墙上太高了,你会摔到。”
小公子撇撇嘴,有些嫌弃阿执的啰嗦。伸手一指摔碎了的罗盘还有两枚“死符”,他的语气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冷漠:“你问他做了什么。”
“折鸢?”阿执惊讶地看着因失血而濒死的少年。
既然折鸢已经虚弱到不能回答,那娃娃就替他开口,字里行间完全不是八九岁小孩子的口吻,却更像是判罚诛杀的刑场:“你没发现身上黏贴了他留下的‘死符’吧?他还担心一枚‘死符’对妖兽的吸引力不足够,或者你一不小心丢掉了,再塞给你个装有同样‘死符’的罗盘。把死符叠成纸鸢形状,骗你说是护身符,胡诌一通定位妖兽之类,你居然也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把你当做引诱豪彘的诱饵。罪行都是凿实了的。”
娃娃边说,边拿出朱笔来,在册子上记录了些什么。
“原来,你在骗我?”阿执难以置信地看看大出血的重伤纸鸢。那么灵动聪明的少年,让她想起了弟弟熙儿的少年,竟然设下了致死的圈套。
这,就是危险重重、真正的除妖场了吧。
“证据就摆在你眼前,这回没法儿像之前那样抵赖了吧?”公子娃娃故意停顿了下,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紧接着抬手洒下十多片折叠的纸鸢,如同雪化飘落进了黑暗之中,落在浑身淌血、只剩一口气的折鸢身边。
阿执恍惚间,分辨不清这话究竟说给谁听。
“你的谍听术。”娃娃收回眼光,看着折鸢,冷漠道,“对我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