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音回至房里,心怦怦跳着,听马车轱辘圈圈渐远无声,再略站了会儿,才走至梳妆台前挨绣凳坐着,看着黄澄澄铜花镜里的自己。
夭桃扑面,一团春意甚浓,唇瓣微肿,噙含的艳色欲滴,怎能一副心猿意马的模样呢!
昨儿虽是圆房,同他有了夫妻之实,却终是为现实所迫,有些不情不愿。
玉林师兄、谢琳琅、四喜班子、南边老宅、老太爷,一幕幕若走马灯在脑里凌乱而过……
桂音失神地环视满屋的荣华富贵,与她而言不过是握手云烟,攥紧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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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廷彦下了马车,由伙计引领朝庆春园子深入走,沿回廊曲榭兜了半圈,才进至花木掩映的一间房前,他脱下镶毛皮马褂递给许锦,自己挑帘进房内。
已有几位客人在座聊闲,其中一个起身朝他迎来,笑呵呵当胸一拳,“穿得倒精神!你纳妾摆筵竟不知会我,可还能做兄弟!”不是旁人,正是商场相熟的陈钧楠。
许廷彦蹙眉闷哼,陈钧楠愣住又戏谑道:“这般虚弱!可是被掏空了身子?”
许廷彦懒得理他,给端王爷及另两三官儿作揖,早有一人站起等给他行礼,却也是见过的,大武生乔玉林。
简单寒暄即落座,席不过才开,跑堂先给每人一碗炖得粘稠的燕窝。
端王爷有些不满,“酒还未吃,上这汤汤水水的作甚?”
跑堂唬白了脸,广州都督陈全笑着开脱,“稍后玉林要唱戏,先给他润润嗓也好!”
端王爷这才不作响,另个江西知府张洪琛穿件夹棉袍子,烦热得很,苦恼地说:“外头天寒我穿得厚实,不想房里却暖似春日。”
“看你就是穷乡僻壤呆惯没得见地的乡巴佬。”众人把他调笑一番,才命个伺候的带他去换衣裳。
陈钧楠依旧看着许廷彦似笑非笑,陈全察觉好奇地问:“你怎地这副表情?可有我们不晓的事?”
陈钧楠颌首大笑,“廷彦纳的那妾可不得了!”
“怎么个不得了?”陈全追问,其他人也投来眼光。
陈钧楠清咳一嗓子,接着道:“他那妾是个唱堂戏班里的花旦,名唤桂音。”
许廷彦眸光倏地黯沉,端起盖碗吹散浮叶,不落痕迹地扫过一旁的乔玉林。
乔玉林低垂着头吃燕窝也是一怔,不过京城里的梨园班子不胜计数,艺名为桂音的他都晓得一两个,倒也不稀奇,如此一想未放在心上。
“这花旦性子忒烈,廷彦五弟同帮好友吃酒听戏,言行举止稍嫌放浪,她便觉受辱,纵身从窗跳下。”
稍嫌放浪,乔玉林心底冷笑,恐是群污不为过,拿眼去暗打量许廷彦,很是儒雅,虽年纪轻轻倒端沉稳重,像个人物。
不过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斯文败类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