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仙插嘴:“母亲问他那是白问,他就是个吹灭灯挤眼儿——后来的事看不见。”
“我晓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来说!”许母额头青筋直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许廸彬黑湿的眸光紧盯月仙,怒极反笑,“好你月仙,你就是个八十岁婆婆没牙——只会蠢说。”起身谁也不理,径自朝门外走。
“你说!”许母刚喝了瓶牛奶,嘴边一圈白渍顾不得擦,只紧逼她。
月仙有些后悔逞一时口舌之快,却也拗不过,硬着头皮道:“珍兰有夜逃走了,守门的看到许隽在墙外接应。”
“许隽?!”一众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置信,她俩人何时成就这败坏家风的事,三老爷岂不是头顶绿油油了!
许母气得眼前发昏,双手直打颤,“守门的是吃干饭么?连个人都追不住?”
月仙期期艾艾,“守门皆是年长老汉,跑不快,不过黑灯瞎火的,认错人也不定。”
冯氏忙道:“定是认错,许隽升任总管后就不大往那荒宅子走动,时隔久长他们哪还记得面貌来,不过是以讹传讹,瞎胡传乱败坏三爷名声罢了。”
许母摒下闷气,接过李妈拧干的热棉巾慢慢擦脸,半晌后脸色缓和些,不想再多说,转过下巴对准谢芳,“你肚子还没动静么?”
见她红着脸摇头,又没好气道:“这谢家是真坑苦了我,一个连年拖着不嫁,一个嫁来不生蛋。”
桂音眼睫闪了闪,这话说得阴狠啊,不点名道姓地骂,却直戳人的心窝子。
冯氏笑着维护谢芳:“她看着结实,其实一掐一个坑,尽是虚胖,我求出宫的太医开了道方子,每日里给她炖药汤,先把身骨养实了,再孕也不迟。”
许母颌首沉吟:“待过了元宵节,我再带你们去观音庙吃斋念佛一趟,顺带求子去去煞气。”
众人都应下,有一句没一句地又坐了半刻,春梅摆桌椅要伺候许母用午饭,她们才从房里出来,由丫头伺候穿戴斗篷,辞了各自散去。
月仙挽住冯氏的胳臂,放慢脚步走在后面,一路死盯桂音和谢芳的背影远去,咬着牙低骂:“那小浪货果然骚主意多呢,使足狐猸子勾引男人魂儿。”
冯氏拍拍她劝慰:“这种手段都是为笼络恩客心惯用的,走江湖跑场子的戏班半戏半娼,都是一路的人,我们这样出身,怎能自轻自贱去与她计较,反得了她意,更况娶妻娶德,娶妾娶色,她本就以色侍男人,色衰爱弛不长久,你急什么?至最后呀,爷们倦鸟归巢,终还是得回来与我们相守。”
“大嫂想得比我通透。”月仙叹息一声,“我就是气不过。”
冯氏摇头,“有什么气不过,三爷从前欢喜珍兰到没个法度,不照样说不要就不要,你是正妻,就算同他绊两句嘴子又如何,至多听他两句难听话,拿你却也没奈何。”
“话是这样的理没错,可是……”月仙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若只为担个正妻名,何至于三爷夸那小浪货会来事,她就浑身筋骨与牙根都透满酸楚。
不愿再多想,她默了默,方四顾无人道:“那真的是许隽!”
冯氏折了枝腊梅,一个骨朵一个骨朵紧紧裹着,很是生嫩,黄的像鸡油冻。她凑近嗅不出香味,随手丢在青石板径旁,语气淡淡:“那又如何?与你我都无相干。”
月仙嗓子一噎,暗忖许隽在时待冯氏可不薄,什么都拣好的尽给她先挑,撵出去那晚也独和她道个别,哪想她却是人走茶凉,竟无半毫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