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朝深一点说,是这一代人的理念没跟上,不是某个人的错误。
可是,错误毕竟是错误,如果都像范立国这样,这里糊弄一点儿,那里得过且过一点儿,目前小灵通是不会有大问题的,因为工艺并不复杂,可是时间久了养成这样的恶习,将来怎么办?
杰出的产品,除了有杰出的理念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最好;否则,哪怕理念再好,指导思想再先进,这里差一点,那里糊弄一点,最后出来的,只能是个垃圾货色,充其量是二流货色。
当初梁一飞给厂家出点子,最后都要补充一句‘点子再好,执行不到位,都是扯淡;反过来,点子不咋滴,但执行的好,至少能得到中等以上的结果。’
这个事谁对谁错,已经不需要再讲什么了,范立国的错误,性质也是很恶劣的,可是梁一飞却的确很为难。
尤其是和范立国聊过一次之后,他发现这个老工程师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也的确是一心为了厂子好。
一时之间,就更有些狠不下心来了。
这种错误,如果要处理,绝对不是简单的批评检讨就行的。
和袁欣然一块吃饭的时候,聊到了这个事。
袁欣然眼皮一翻,盯着梁一飞看了一会。
“怎么了?”
袁欣然用筷子在一盘熊掌上戳戳捣捣的,戳出来好多洞,如今也是连熊掌都吃腻歪了,口味越来越难伺候,一边戳着熊掌,一边说:“我印象当中,你不是这么心软的人啊。”
“那我是什么人?”梁一飞伸手把她面前熊掌给端过来了,这帮二代跟自己这样白手起家的还是有点不一样,白手起家的人,生活可以很奢侈,天天鲍鱼熊掌都OK ,但是不会去糟蹋浪费东西。
“你到底怎么想的?不是仅仅因为范立国可怜吧?你可是谁挡你的路,你就要干掉谁的。”袁欣然说。
梁一飞笑了笑,袁欣然说得不完全对。
这几年生意做大了,对待同等级同层次的人,的确是手越来越狠,不狠不行,不狠死得就是自己;可是对待下面的人,尤其是老老实实的普通人,反而越来越能去体谅和宽容。
“范师傅这么干,客观上是挡了我的路,但是反过来讲,他是对厂子的一番好心,我有点担心,要是处理了他,纪律是树立起来了,可人心怎么办?”
梁一飞点了支烟,说:“一个勤勤恳恳,一心为厂子的老师傅,因为想为厂子节约点钱,被严肃处理了,这恐怕会带来不好的导向。”
袁欣然想了想,认真的说:“我觉得你搞错了一个观念。其实,这个观念最初,还是你灌输给我的。”
“什么?”梁一飞眼皮一翻问。
“怎么去管理企业,是靠规章制度,还是靠人情人脉?前者,是现代化企业,后者,是老式的作坊式企业。”
袁欣然笑了笑,说:“开始做生意之后,我看了一些关于国外企业的书,很杂,有一些个人传记,有一些是你说的那种鸡汤,还有一些是企业的成长史,可是无论哪一种,在国外的一流企业中,我都没有看到过,依靠道德来管理企业,依靠所谓的人心来约束员工的说法。因为人心是会变得,道德是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是有立场,有弹性,并且禁不起利益考验的。所以,道德和人心,并不足以去约束人,也不足以去充当标准。”
“嗯。”梁一飞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或者这么讲吧,老外有一种说法,叫做企业道德,企业家道德,我觉得这东西和个人道德,不是一回事。企业最基本的道德,就是提供合格的产品,企业家最大的道德,就是在合法的情况下,让企业盈利,更高一层,则是让企业创造价值。所以说,你如果站在一个普通人、朋友的立场上,和站在企业家的立场上,处理这件事的道德标准是完全不同的。”袁欣然道。
她顿了顿,又补充说:“再说具体点,检验,是产品最后的底线和保障,如果这一关都漏了,产品就不存在任何底线。你说寒心,同样的道理,如果不处理范师傅,高杉那些人会怎么想?以后会怎么做?”
说完,抱起茶杯轻轻的吹去上面的浮沫,轻轻的吸溜着。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说:“这些情况,我也想到过,不过当局者迷,你这么一说,倒是通透了。那就处理吧,既然准备处理了,干脆把动静闹大一些。让范师傅的牺牲也更有价值。”
“所以我说你这个人,心还是狠的,让人去为你牺牲,还要压榨最大价值。”袁欣然嘿然一笑,然后有些不解的看着梁一飞,说:“只是动静怎么闹大?你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