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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尘埃落定

“皇上,臣女请皇上着人找一根生锈的铁钉来,务必要生锈的。”

皇上怔住:“和平又有发现?”说罢指了颜公公出去跑腿。

“是,臣女发现此药有些怪异。”

钉子很快就找来,林汝行将生满铁锈的钉子扔进盛着药液的茶盏。

须臾,钉子上的铁锈便开始溶解,淡绿色的药液也慢慢变成黄色。

“嘿,武召王你快来看,神了,这药竟然能除锈。”

陈士杰仿佛忘了跟祝耽的夺妻之恨,招手像个孩子一样招呼祝耽来看热闹。

又过了片刻,钉子上开始长出泡泡,铁锈溶解的比刚才更快。

直到泡泡不再增多,陈士杰捋了捋袖子,就要下手拿出那根钉子。

“别动!”林汝行急忙提醒。

陈士杰吓得立马缩回了手,颜公公拿了双筷子过来,林汝行小心翼翼地将钉子夹出来,掏出自己的手帕将钉子擦拭了几下,刚才还生满铁锈的钉子瞬间光洁如新。

“哇,这药连陈年铁锈都能除掉,难怪擦在贵妃脸上会灼伤呢。”

陈士杰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祝耽则一直盯着林汝行,眼神里满是探寻之意。

“能除铁锈,代表药液里含有强酸。”说完林汝行托着那枚钉子递到宁太医眼前,宁太医看了一眼,笑说:“郡主所言极是,想必娘娘就是拜此药所赐,药性太过刚烈。”

林汝行蹲下来,死死盯着他:“怎么?这药难道不是宁太医炮制的吗?”

宁太医面色一凛,摇头否认:“微臣只是想借张太医的方子尝试一下,还未来得及动手,怎会是微臣炮制的?”

“那得罪了。”林汝行迅速探出手去抓过宁太医的衣袖,捋起外边的官袍,翻出内里的白袖边。

陈士杰捂住眼:“这是要干什么?”

林汝行笑笑:“宁太医这白色袖边上染了绿色,自己还没发现吧?”

宁太医再也笑不出来,尴尬地将袖子拽好:“太医们时常接触药剂,在所难免。”

“呵,你这袖上沾染的明明是绿矾,你将绿矾放入蒸馏釜中煅烧,然后将蒸出来的气液收集再冷凝,最后将制得的药液加入张太医的药液中,对不对?”

“郡主说的仿佛是制造硫酸的方法,可是微臣要硫酸作甚?”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若问不出来,都对不住你今天都快把肺咳出来了。”

陈士杰悄悄凑近林汝行:“他为什么咳嗽啊?”

林汝行冲他笑靥如花:“因为绿矾在煅烧过程中,会产生二氧化硫和三氧化硫气体,这两种气体刺激性和腐蚀性极强,所以宁太医才会咳嗽不止。”

没做好劳动防护赖谁啊?

不过她现在十分庆幸张子瑞不在场,不然的话十万个为什么铁定是跑不了的。

宁太医冲林汝行拱手:“郡主果然见多识广,可是微臣的咳嗽是每年春季必发症,实在与郡主所说无关。”

林汝行眨眨眼:“我没猜错的话,张院使被撤职之后,宁太医是太医院院使的不二人选吧?”

宁太医刚要开口,她又问了一句:“张子瑞调戏宫女,也是宁太医给御史大人告的密吧?”

皇上和皇后娘娘再次陷入蒙圈——这事态发展怎么越来偏离轨道越远了呢?

“宁太医!郡主所言可是事实?”

皇上又开始生气了。

宁太医不愧是只老狐狸,到这步上也不见心虚:“皇上明鉴,若微臣是为了做院使,告密确实可以得逞,但若说微臣制药陷害贵妃娘娘,所为何图呢?”

林汝行觉得这事离真相大白只差一步了,但是她人微言轻,最后一层窗户纸,她是没有立场捅破的,就看皇后娘娘给不给力了。

皇后此时正在蹙眉沉思,估计这一桩桩一件件她还需要时间理出头绪。

韵贵妃也在座上目光游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皇后出神地盯着韵贵妃,嘴角渐渐浮出一丝笑意。

“韵贵妃,是时候去服安胎药了吧?”

韵贵妃赶忙起身:“多谢娘娘提醒。”

皇后也起身:“本宫送送你。”

韵贵妃满目疑窦,只好点头应下。

二人慢慢走出了殿,只剩皇上一头雾水。

“哎呀,是本宫手拙了,本想为妹妹重新系一系这面纱,谁知竟滑脱了。”

殿内众人纷纷扭着脖子朝外看去,皇后命道:“如鸢,你来侍奉你家娘娘回宫。”

如鸢爬起来便出去,皇后娘娘自己回到殿内。

“太医和奴才们都先带下去吧。”

清菱临走时,特意转到祝耽面前,郑重地给他磕了一个头。

祝耽冲她点点头,她面带安心出了殿。

殿内顿时清亮许多。

皇后将贵妃的面纱递到皇上面前,指了指最上边的一圈:“皇上请看。”

一圈明显的红色印记,其他地方也有不明显的红色痕迹沾染。

“这颜色一看就是胭脂和了水又蹭上的。”陈士杰颇为得意的说。

皇后白了他一眼:“你又如何得知?”

“嘿嘿,臣弟经常给府上的侍女……”

“住嘴!”

皇上突然大吼一声。

殿内死一般的沉静。

皇上他终于想明白了,韵贵妃这个局做的属实精密,步步为营事缓则圆。

“经查,张院使父子系被污蔑,即可释放官复原职,赐百石安抚。女官清菱、太医院宁太医欺君罔上,按律赐死。韵贵妃……治下不严,纵奴构陷官戚,念其身怀龙嗣,降为中才人,永世不得晋封。”

皇上步履沉重地走下龙椅,一边念着口谕一边走出了励治殿。

至此,韵贵妃毁容一事终于尘埃落定。

“她先是在皇后宫里吃了闭门羹,没请到药方,心中不愤。

清菱想尽办法偷窃了张子瑞的药方却丝毫不见疗效,愈加嫉恨。

恰好此时阮大娘又送上门去,只是见了面才知道阮大娘递来的药也无法使用,嫉愤交加,于是便想迁怒报复。

思前想后就和宁太医合作,她跟宁太医允诺手里有张太医的小辫子,只要张院使被连坐下马,宁太医马上就能上任。

宁太医被张院使压制多年,张子瑞又业务精湛,再过几年也难说不会接任院使之职,那他升迁便无望,于是答应与韵贵妃合作。

宁太医按照张子瑞的方子重新炮制了药液,但是偷偷加入了绿矾烧制的硫酸。

如鸢侍药的都是张太医的方子,她最后一次侍药之后,被换了含有硫酸的药液摆放。

最后韵贵妃假装被药液毁容,宁太医配合说胎气大动,以至龙颜大怒。”

宫道上,陈士杰缠着林汝行将事情经过跟他捋了一遍。

听完他难得严肃正经地叹了口气:“欲望果然是魔靥。”

林汝行心里也有些沉重:“其实韵贵妃的目标一直是皇后娘娘,只是他们没算到阮大娘的事情会败露,当时想退而求次,拉不下皇后娘娘便将我拉下,一直到宁太医露馅,才是真正认栽。陈大人竟然不怨恨韵贵妃么?”

陈士杰笑笑:“欲望这种东西一旦滋生,贪嗔痴色皆在其中,可惜人们想要的东西往往皆是不可得、不可住、不可把握的。我只庆幸皇后没有被牵涉其中,至于怨恨,倒也没有。”

林汝行略微有些吃惊,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嬉皮笑脸从没正形的陈士杰,倒是个哲学大师。

看来自己对他了解的还不够。

抬头便看到陈士杰冲她一揖:“告辞。”

林汝行嘴里也说道:“告辞。”

是啊,告辞,这一页终究是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