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耽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王府,他望着门口安放的两个石狮子,止步流连。
“哎,你可算回来了……”
他刚回转过去,却听见陈士杰从他府里走出来。
“这么晚了,你又要去哪儿?”
祝耽躲开他,径自朝院内走去。
陈士杰在他身后愣了一会儿,马上跟了上去。
“你也不问问小四和叶二到底去哪儿了。”
祝耽脚下不停:“你不就是来告诉本王的吗?”
他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史进见他脸色不对,没敢聒噪,只让人将茶盏端过来。
“他俩都好好回家了,对不对?”
陈士杰笑了笑:“我说你这么沉得住气呢,看来你也去侯府看过了。”
祝耽抬眼望着院中玉兰花树的树顶,默默了一阵。
“没有,刚才进宫去了……”
陈士杰一时摸不到头脑,贵客隆出了这么大的事,银子和人都没下落,他不着急郡主,倒跑去宫里。
半个时辰前,林汝行派府上的小厮来贵客隆给他报平安,说她跟叶沾衣躲在三楼的一个小房间内,但是破门不得,一直出不去。
后来有位公子爬到房顶,将瓦砾揭开屋顶凿穿,从上面顺了根绳子将两人救了出去。
他问了小厮那位救人的公子是谁,小厮说那人蒙着面,看穿戴应该是个非富即贵的人物。
当时他没多心,只以为或许是来参加拍卖会的朝廷命官或者富商蓄贾,偶然将他们救了。
直到祝耽说他刚进宫回来而神色郁结,他才觉得这事恐怕还有别的枝节。
不然的话,救人本是行善积德的好事,那人为何还要刻意蒙面呢?
回想到这里,陈士杰倏地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圣驾今日也在贵客隆?”
陈士杰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愕然而惊,这皇上没事不好好待在他的金銮殿,竟然偷偷跑出来看拍卖会的热闹。
祝耽手撑着额头,一言不发。
“你倒是说句话啊,救他们的难道真是皇上?”
祝耽又想起祝澧腕上那道深深的勒痕,抬起头勉强应了一声:“嗯……”
陈士杰见他意志消沉,笑嘻嘻地宽慰他:“许是皇上在宫里憋坏了,出来散散心,顺便救了两个人,这也值得你多思多虑?”
祝耽斜眼看他,轻声回说:“你知道本王多思多虑什么了?”
陈士杰但笑不语,觉得祝耽到现在还遮遮掩掩地就没意思了。
“你知道么?本王刚才去面圣时,跟皇兄说起郡主和叶沾衣失踪的事,皇兄脱口便说,叶沾衣武功盖世,郡主跟他在一起必定无恙。若不是皇兄亲自去了贵客隆,怎会知道他们两人一定在一起?”
“或许猜的呗。”
“既是猜测也能说得通,可是他们二人失踪,娘娘的千岁贺礼肯定不能如期交付,皇兄想银子想得都快走火入魔了,却问都不问一句。”
陈士杰听完先是一愣,随后轻拍了下大腿:“皇上说话就到而立之年,郡主才刚满十五岁,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要是早两年成亲,都能把郡主生下来了,你可是担心的什么呢?”
“再说了,就算皇上去了贵客隆,又机缘巧合将郡主和叶二救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祝耽苦笑一声:“高祖四十岁时纳了十七岁的齐贤妃,先帝四十六岁时收了十五岁的女官……至于圣驾在会场,确实不能说明什么,但是皇兄事前对你我二人隐瞒,事后又对我搪塞,就很能说明什么了。”
陈士杰点点头,看来自己想的跟祝耽担心士一件事,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中的。
当然他也不是无端猜测。
他曾有一日深夜进宫复命,皇上向他了解完情况,却在临别时突兀地探问了一句郡主的事,当时他便觉得奇怪,但是没有往深了想。
反正就算皇上有什么心思,无论如何也会藏住的。
没想到竟然在祝耽面前也暴露了。
怪就怪这兄弟二人全都是心细如发才如斗的人,谁想骗谁点什么事已是难事,何况还是关于郡主的。
这倒是有点棘手,搞不好兄弟阋墙呐。
他凑到祝耽头前:“若是这样,那就不要耽搁了,干脆跟太后和皇上挑明定下日子来,今年把亲成了得了。”
祝耽晃了晃手里茶杯,回头对史进说:“换上酒来。”
陈士杰本想劝他不要贪杯,明日还得打起精神来应对皇后娘娘的千岁礼,转眼又看他情绪低落,只好作罢。
祝耽闷了一盏酒,眼睛望着夜空,他何尝不想呢?
可是王士斛的事没解决,林汝行跟王毓秀的恩怨便无法化解,她还怀疑自己跟王毓秀不清不楚,怎么可能答应跟他成亲?
远的不说,今晚贵客隆走水的事又牵扯进了自己的侍女秦清池,这又是一门子官司,没搞清楚之前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太后那里更不好对付,她心心念念都是侯府的三小姐当他的王妃,要想说服太后,肯定又要费一番周章。
桩桩件件都让人头疼啊。
陈士杰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打趣他说:“跟我说说吧,你什么时候喜欢小四的?”
祝耽摇头,“喜欢”这个词对他其实很陌生。
他在这之前,并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她第一天进宫给皇后娘娘治面痒时,也可能是给皇后娘娘洗脱嫌疑时,还可能是簪花会上她让自己叫他姑姑时……
“那你看见我跟小四拉拉扯扯生不生气?她跟叶二在云来客栈内有说有笑生不生气?今晚你进宫一趟回来生不生气?”
祝耽眼睛看向别处,极小声地从鼻子发出一声:“嗯……”
陈士杰擦擦汗:“还好,还好……你没宰了我,证明咱俩的交情还在,以后你继续保持、继续保持哈,千万别冲动。”
祝耽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向来诡计多端,你就没什么好主意?”
陈士杰略沉思了下:“其实这事儿,你担心的那些都不算大事儿,落结还是在郡主自己身上?”
“她身上?”
陈士杰一拍桌:“是啊,就算你摆平了王毓秀、搞定了太后娘娘、绝了皇上的念头,可最终还得郡主自己点头啊……不然你做再多功夫又有什么用?”
祝耽想了想,冲他举起杯:“本王敬你。”
陈士杰笑眯眯地将酒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