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呀翻呀,再加上喊人搬动,两个院子来回跑了几趟,等到一切都就绪了,宝函安安稳稳在1号院最东边那间空屋子放好就已经是中午了。
3号院厨房今天是标准的大锅菜,因为人多,且男人多,饭菜粗糙得让小雯叫苦不迭,周楚凝拿着筷子在饭盒里扒拉了几下,挑三拣四一番后根本没怎么动筷子,倒是苏筱晚冷静得像个雕塑似的,拿着一只小勺慢慢地吃着,一口接一口,一声抱怨也没有,看起来不像吃饭,更像是在完成任务。
午饭后,三个女孩儿就忙开了,因为队里的男的都去干体力活儿了,只好就把村长家的三丫头叫了来帮忙。
小小的一间屋里,四个女孩儿叽叽喳喳个没完,一边聊着天一边拍着照,与院子外面紧张辛苦的气氛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苏筱晚此时在旁边做着登记和记录,是四人里面开口最少、心思最重的一个,一双眼睛不时看向自己腕上的手表,直到沈魏风走了进来。
她感到自己有些慌乱,觉得身上这件薄得不能再薄的白色衬衫背后竟然开始有了些许燥热的汗意,可明明这间屋里没炉子更没炕,冰冷得只有几度。
她应该走了,昨晚和沈魏风说好了今天去镇上,现在已经这样晚了,再不去天就要全黑下来。
大西北初冬的夜晚是说来就来的,根本不容置疑。
沈魏风进来以后和周楚凝随意聊着,而苏筱晚推无可推干脆直接放下了登记表格起身出去,客套都懒得做全套。
隔壁就是她的房间,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里很热,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炉子上的水壶里的水已经烧开,或浓或淡的白色蒸汽不断从壶嘴里喷出,使桌前的窗子上蒙了一层轻薄的水汽,每隔一会儿功夫便从玻璃的最顶端聚集出一滴水珠,因为太重会在猛然间滑落下来,那速度是极快的,瞬间在窗玻璃上划出一道极细的狭长的风景。
桌上早就收拾干净,清透的玻璃台面下还压着一些工作上常用的基础数据和名称汇总,旁边有几张小的水鸟纹绘图,玻璃一角上甚至还有一张苏筱晚给自己画的简笔小像,随意又传神,而桌面上此时只留了台灯和笔筒,专业书籍与资料早已交回队里封存。
书桌旁是她的单人床,床上铺着一床棉被,床头有她的两本英文,其中一本里夹着一张纸,是那天从县医院回来沈魏风在灯下特地为她写的《短歌行》。
苏筱晚看着书愣了愣,略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把书拿了起来,从里面取出那张纸来,折了两折放进了自己长裤的口袋。
抽屉里的杂物基本清理完了,还有一只旧铁盒在里面,苏筱晚打开盒子,拿出那只卫星电话,又从旁边墙上的挂衣钩上取下大衣和皮包,将电话放进包里,然后来到镜前。….
镜中的自己那苍白的脸上浮着一层不切实际的绯红色,因为清瘦导致双眼异常地大而清亮,乌黑的眼珠里分明有清晰的身影,而那缎子般的长发已经散开落在肩上,可她觉得还少了些什么,便从手边的衣箱里拿起自己的化妆包,从里面找出口红来,对着镜子仔细地认真地薄薄涂了一层。
那是一种温暖的红色,很衬她明亮的双眸,也十分恰当地中和了她眼中有些遮不住的悲戚。
她看着镜子,把大衣纽扣一粒粒扣好,又整理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却在此时发现三丫头从外面探头进来。
「晚晚姐,楚凝姐让我告诉你,坐她的车去镇上吧,队里的车这会儿不在。」
「什么?她的车?她怎么……」苏筱晚忍不住有一连串问题要脱口而出,可再一想又咽了回去,接着对三丫头淡淡一笑道:「好,替我谢谢她。」
果然,周楚凝那辆她爸给她准备的「专车」就在院门口停着,苏筱
晚走到车前,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上了车。
开车的司机是个面相有点油滑的中年男人,不过他车开得很好,冯村到离雨镇那么颠簸的一段路完全没有以往那种上上下下的翻腾,平稳地仿佛外面是一水的柏油铺的马路一般。
路程不长,但这司机不好意思冷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苏筱晚,搭讪道:「苏博士这是要去镇上买东西吧?」
苏筱晚坐在后排,扭过头来看了看后视镜,点点头。
外面路上除了冯村村口停着一辆打着警灯的警车,剩下一路似乎都是平静的,完全不见警察的影子,倒是车子开到镇上之后,远远地看得到大概是因为明天有集市,路边菜贩和肉摊的桌子都摆了出来,一些小孩子聚在一起疯跑着,追逐着,笑着,闹着,还有两三个凑在一处不停往路中间扔摔炮,「嘭嘭嘭」地响得既热烈又令人心惊。
「这里的小孩子这么早就不上学去了,天天路边疯闹。」司机看着感叹起来。
苏筱晚并不吭声,还是看向外面的街景。
「您一会儿去哪边?」司机是南方人,轻微有点口音,但苏筱晚还是可以听得懂的。
「公共浴室,您认识吗?」
「晓得,晓得,我现在就住那里,不过这两天路上人特别少,也就刚才那段路上有人,不知是有什么事情,上次来的时候这镇上还是蛮热闹的。」司机有点自言自语,苏筱晚倒是听得一句不落。
「是吗?我不常来镇上,可能入冬后人出来的少了吧,这里太冷了。」苏筱晚也没多想,应承了一下司机。
「哎,苏博士的中国话讲得蛮好的嘛。」说着,司机从后视镜又望了望苏筱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