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下来的雪粒越来越大,先是细粉状,然后变得像粗盐一般,扫在车窗玻璃上起初是无声的,慢慢地就变得劈啪作响,最后重得令人担忧那玻璃是否还能撑得住这般敲打。
东子车开得不快,他需要沿路观察情况,有时路过个别驻守在路口警车的时候还会挥手打个招呼。
但此时的沈魏风内心的焦急是呈指数级增长的,他一直把目光放到最远处,可就是没有苏筱晚的身影。
他现在心里其实已经没有了什么怒气,也明白苏筱晚是怎样都不肯出卖朋友的,她并没有去未平街,更没有跑去通风报信,所做的仅仅是一番于心不忍的通话,不幸的是她的坚守恰是我方的打击对象,如果他都可以逃脱道义上的指责,那她也一样无可指摘。
只可惜,这番辩解压根儿无处诉说,他心里再痛也只能看着苏筱晚把自己赶上绝境。
毕竟一旦走到了这一步,法律就没有人情可讲了!
她此时若还有一点点指望,那就是他了,所以他不能放弃,更不能听之任之。
不过以沈魏风对苏筱晚的了解,只怕是她已经心如死灰,但求解脱!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苏筱晚,因为下面的行动危险重重,东子说得一点没错,安全是此时最重要的保障,纵使是天大的错,人也要活着。
可眼前这条几乎没有人影的大路看起来只令人心寒。
听监控里那声音,她大约是丢掉了电话,但然后呢?
她还能去哪里?
沈魏风尽力冷静下来思索她可能去的地方。
巴掌大的离雨镇就那么点地方,她刚刚所在的位置就是镇上最热闹的一条大路,原本她应该向反方向走,不过一路过来,经过旧货市场也没见她的身影,可见她已经看穿了他昨晚的谎言。
沈魏风觉得自己通身冰冷,手心里干得刺痛,他知道他需要下车,甚至需要一把枪。
东子不紧不慢地把车开到距离小公园百十米的一个小路口,停下来后告诉沈魏风不要下车,他要去跟几个同事通通气。
「好,你去吧,我车里等你。」沈魏风很平静,很正常,像个不小心卷进一起刑事案件里的普通民众。
东子推开车门下去了,临关门前他稍稍有那么一点犹豫和怀疑,可最后他还是选择相信沈魏风,也没有回头再嘱咐什么,快步消失在迷蒙地雪雾之中。
沈魏风等到他人走开才侧身从驾驶位门边的储物盒里摸出了枪袋。
他知道东子习惯把枪袋撂在那里,果然。
原本,事情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可谁能想到它真的就糟糕成了这种样子。
枪里的子弹是满的,沈魏风沉了口气,把夹克拉链拉到顶,打开车门也冲进雪雾里。
苏筱晚已经没有退路,所以他也就在悬崖边缘,在某种意义上他救不了她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过他还有底牌,那就是他毕竟是沈家忱唯一的儿子,如果过去他从内心深处无比厌恶这个把他绑得死死的身份,那今天这道枷锁终于能够拿来派上用场。….
犯罪是大半男人骨子里的基因,他一直克制着不去伤人伤己,不过,如今,此刻,理智既然没有用处,那就不如抛却丢弃,再寻别的路。
大不了,罚,我和你一起受罚,罪,我与你一同承担!
只不过,沈魏风这时候还不知道如果自己要开这一枪会打向谁,最后会送了谁的命!
荒原上他曾经饶了夏秋杨一回,今晚可真就未必了。
箭在弦上,弹已入膛,一切都只待扣响扳机的那一刻。
……
从未平街过去的一条崎岖的尚未整修
过的小路上,吴霜竹正沉着一张脸打出今晚的第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