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经过的鲛人发觉她的不对劲,把她从海底托上水面。
言绯从海浪拍打的沙滩上渐渐清醒。
鲛珠梦华的世界,只有死亡那一刻,神魂才能选择离开或者是进入鲛珠梦华世界的轮回中。
她虽然不知道上次东方境是怎么进来的,又是如何出去,但她的那一缕神识在离开鲛珠梦华那一瞬间,身体就像是被人生生切割成了两半,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
可见,当初他重新返回想要提醒她并带她离开,也是耗费了无数心力。
言绯浑身虚脱,识海更是炸裂般的难受。
她躺在沙滩上一动也不动,目光呆滞地盯着这蓝天白云。
仅仅只是切割一缕神识,就令她如此的痛苦,他当初把自己一分为二,又承受了怎么样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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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境最近总是会在浑噩的状态中梦到言绯。
梦里的画面不是从前那种,看到她甜滋滋地朝他笑的开心。
而是,而是羞耻却又令他无法自拔的一些画面。
她在他的梦里,就像是勾魂摄魄的妖媚。
一颦一笑,一个回眸一个轻吻,就令他失去理智。
梦境漫长却又秾艳,在挂了一轮圆月的海面上,在她的低低浅浅的歌声中,他就像是流浪已久的孤兽,满身伤痛,一瘸一拐地,狼狈扑向这个家一般的地方,与她紧紧拥在一起。
或许是梦到了她的缘故,他每每梦醒,状态都会好很多,就连鲛珠梦华,对他的排斥也不再那么厉害。
再次从梦境中清醒,他茫然地抬头,看着四周没有一丝光亮的黑。
然后缓缓地,将目光落在手里的鲛珠梦华上。
“绯绯。”他喃喃:“你还好吗。”
他不知道这一场虫族大战的最终状况是什么样。
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难过。
他好想进去看看她,可是已经做不到了。
“绯绯。”他的手指,缓缓地摩挲鲛珠梦华。
“他们都说我没了七情六欲,就什么都没了。”
睫毛颤了颤,抖落一地冰渣子般的碎屑:“可是我,还是很想你,很想你开心,快乐。”
从前希望她开心快乐,哪怕这开心快乐不是他给予的,他也会支持。
可是如今,他希望她开心快乐,希望她的开心快乐是他给予。
但终究,是不可能了。
他想,他明白的太晚太晚。
如果早些时候,如果在太古宗那小子没靠近她的时候,他就把她藏起来。
藏着只有自己知道。
……
过往犹如云烟,他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一丝丝的好笑。
没有七情六欲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不再畅想之后,只会回忆从前?
身体没有持续性地衰弱下去,这令东方境觉得诧异。
他怀疑是因为鲛珠梦华的缘故。
平日里总是会排斥他输送灵气的鲛珠梦华,最近很是乖顺温和。
大约,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就如他,也总是习惯性地把这么一颗黑漆漆丑不拉几的鲛珠梦华看作是他那娇娇美美的绯绯。
他再次离开冰冥洞的时候,袁老有些惊讶地盯着他。
“先生,您,您的身体是好起来了吗?”
袁老的目光实在古怪,但东方境并未曾放在心上。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精神好了,所以袁老才会这么说。
直到他拖着浑身是血的身体再次回冰冥洞时,跟在他身边的袁老,欲言又止地对他说:“先生,察觉到您的身上有王的气息,您是否又去了鲛珠梦华的世界中?我们的女王,她还好吗?”
东方境的脚步顿住。
“我身上,有她的气息?”
“是女王的精神力。”袁老忙说:“鲛人的精神力强大,且相互间很容易可以感应到对方,我只是,只是隐约感受到您的识海中,似乎残留女王的精神力。”
东方境的脸色突然惨白。
不过因他脸上都是渗出的血,血肉模糊的,对袁老来说,他自始至终,眼中的情绪就没变过。
“我知道了。”东方境说完,转身进了冰冥洞。
只剩下袁老一脸莫名。
对方好像也没和他说女王好不好的事儿啊,就这么走了。
他跌跌撞撞的滚进冰冥洞中。
从池中颤抖着捞出鲛珠梦华。
袁老和他说过,鲛人不能修炼,唯有双修可以提升精神力。
鲛人的双修有两种,一种就是类似于合欢派那种,普通性质的男女合欢。
而另外一种,是神识双修,也就是鲛人们口中的精神力双修。
东方境当时在想办法令言绯修行,关于这方面,他有认真的去了解。
袁老刚刚的话,令的瞬间就明白,为什么他最近一直在做梦,梦里一直都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旖旎。
他盘腿而坐,捧起了鲛珠梦华,却没把将灵气注入,而是闭眼,进入自己的识海中。
自从剥离了七情六欲,他的识海中,就是一片的漆黑,没有任何色彩。
他在自己的识海中一步步地,缓缓地朝深处而去。
他没有闻到她的气息。
他在自己的识海中,寻不到半丝她残留下的踪迹。
如果不是袁老感受到了她的气息,或许他会这样一直无知下去。
他将自己的识海全部翻找一遍,依旧没有找到一丝丝的,关于她的神识。
没有找到,是因为什么?
那个念头,令他心比这冰冥洞还要冷。
他在这黑漆漆的识海中停顿了许久,最终,空手而归。
再次将灵气注入鲛珠梦华。
一缕小小的神识自鲛珠梦华的甬道中出现,无声无息地进入到了东方境的识海中。
缥缈的歌声在东方境的识海中响起,黑暗的识海中,渐渐有了一轮明月缓缓升起,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照耀在银色的小人鱼身上。
小人鱼的五官娇艳明媚,她从海水中缓缓走出,尾鳍变成双腿,长长的海藻般的蓬松卷发遮了的她大半的身体。
她细长的腿在月光下莹白如玉。
戴着珊瑚石脚链的赤脚一步步地走到沙滩上。
于此同时,东方境神识化作的身形也缓缓地出现。
她踮起脚勾住东方境的脖子,将红唇送上。
但他却没如从前般,沉浸。
而是微微垂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自她出现那一刻,他就一直在盯着她。
她抬脚,还要跨到他身上。
但他身形太过僵硬了。
言绯干脆伸手,想要把他推倒。
她的歌声一直在这识海中荡漾。
论理,他该是沉浸其中,对她万般配合。
可她这一推,不能没能推倒他,反而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劲极大极大。
去不是那种迫不及待的架势。
言绯抬眼,对上他一双锐利的能看穿她的目光。
微微歪头,故作无辜的回视,但她的歌声,却愈加婉转动听。
“你知道你把神识一次次放出来是什么后果吗?”
东方境的呼吸渐渐急促,但不是因为这催他沉浸情欲的歌声,而是因为气的。
他没想到,他没想到她会这样的胆大包天。
歌声一滞。
但言绯并没有回应。
而是后退一步突然消失。
鲛人的歌声,美轮美奂,何况,这是鲛人王的歌声。
言绯在自己的歌声中再次出现。
出现在东方境的面前,而后身形起飞,下跃。
直接砸在他的身上。
将他砸倒在地。
歌声婉转软绵就像是温的床甜的蜜,可言绯的动作却十分暴戾。
她扯开他的衣服。
“东方境。”她低头,咬上他的脸颊,将他的腮帮子上印上两排牙印。
“有本事你反抗啊。”她咯咯咯地轻笑:“你越是反抗,我越是兴奋呢。”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你配合我,我就告诉你。”
东方境的脸上,依旧没有情绪。
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娇艳,可他脸上,却无半分迷醉沉沦。
平静而又冷清。
就好似言绯在做的这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反抗不了鲛人王的歌声魅惑,但也不愿沉醉其中配合她。
言绯大笑了起来。
她将长发覆盖在他的眼上,遮住他的目光。
“东方境。”她动作愈加粗暴:“我讨厌你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不过很快,东方境的清冷自持就被打破。
神识双修。
一种是共同进益。
就如双修,共同登顶共同进步互助互益。
但还有一种,就是单方面的吸取。
就如修仙界最容不得的采补之术。
此刻,他不是被采补的对象。
但言绯是。
言绯这一缕神识,以一种自我燃烧自我奉献般的方式
而后,寸寸碎裂成灰!
纵然这只是她的一缕神识。
可这一刻,眼看着她碎裂成灰并消散,东方境的手下意识地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他的心,这一刻就如被万箭穿过。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次的所谓梦境,却没有在他的识海中寻找到她的一点痕迹。
因为她的神识在和他进行双修之后,用献祭一般的方式,把她的神识化作养料给了他。
“不……”他声音沙哑着,身形定格,一动也不动。
目光盯着她消散的位置,手指颤抖着几次想要去抚摸,却怎么也抬不起。
怪不得鲛珠梦华不再那么排斥他。
因为他的神识中有了她的气息,而她是鲛人王。
怪不得他觉得自己最近没有那种濒临死亡的感受。
原来,是她在一次次的割裂着神识,用她的神识饲养他。
如果把神识比作身体的一部分,就相当于,她在一次次的割着身上的肉喂进他的嘴。
他恍惚地想,已经多少次了?
她的神识来过多少次?
鲛珠梦华的甬道内甬道外,都有无数的罡风和空间裂缝风暴。
他经历过,知道那是得等的可怕,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就算活着出来,也是遍体鳞伤没有一处完好。
她的神识需要经历那么多的磨难,或许中途还有意识被罡风消灭。
或许无数意识,只有一缕才能到达他的跟前。
而这一缕到达他跟前的意识,又是在何等的痛苦中,与他进行这样的事情,然后,献祭般的毁灭自己。
她,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一次次的切割意识,与切割她自己没什么两样。
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那么怕疼。
她那么怕疼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