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麻烦大家让一让。”
人群中一道声音响起,声调不算高,甚至有些尖细,仿佛出自梨园里惯常旦角的男优。
但是那道声音极具穿透力,方圆百步之内的吃瓜群众都感觉声音是在耳边响起不自觉地停止了推搡。
一名青袍人趁势分开人群,分开时雨,走到了鼓楼栅门前。
王仙芝与青袍人的目光一触,两人都是浑身一颤!
那种颤动既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兴奋,不是来源于任何的情感。
而是因为彼此身上的杀气刺激到对方,肾上腺素分泌忽然加剧产生的本能颤抖。
青衣人叉手躬身,表现地很是客气,“这位朋友好身手。在下神策军监军杨复光,敢问朋友如何称呼?”
神策军是北衙禁军精锐,直属天子。北衙禁军的监军,历来都是宦官。
江湖人物对于宦官的看法普遍不太好。江湖人松散惯了,不拘王法,以武犯禁,而宦官多半是皇家忠犬,两批人的立场通常不同。
更重要的是,宦官因为某些身体机能问题,无论身居何等要职,在背后都遭人歧视。长此以往,心理上都过分敏感,甚至呈现出各种病态。表面上他们一个个都懂的规矩,说话彬彬有礼,可是大多都是笑里藏刀,喜欢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对手,获得心理上的满足。
王仙芝此时心中已经留了一万个小心。他板着老脸,按照江湖规矩抱拳还礼,“濮阳,王仙芝!”
“王仙芝?原来是你,剑压三河的私盐贩子!早就听说你们这些贩私盐的胆子大,反正做的已经是砍头生意了,多一桩,少一桩,也是一样。”,杨复光的口气很冷,冷得就像砸落的豪雨。
这位公公竟然清楚自己底细?王仙芝不禁心头一凛。但是如果没有等到救兵,此时便服软,那是万万不可行。
于是他抱剑在胸,好步退让,“看来,杨监军是想振朝廷纲纪,将我这私盐犯当街斩首咯?”
“不,不,不。抓私盐贩子是各州各道衙门的事。我神策军可没有这么清闲。今日如果朋友给本官一个面子弃剑自首,那本官可以承诺保你性命无虞。但你若是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又如何?人在江湖,有些事情终究要用刀剑说话。刀剑就是江湖人的命根。弃了刀剑,任人宰割,哪里还有命在?公公精光内蕴,举止破绽全无,我在三河道上还从未见过这般高手。怎样,要不要先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
杨复光眯起了眼睛,不住冷笑,“以为在三河道没有对手,便可以在京城撒野?也罢,让你晓得天高地厚也好!”
随着那个好字吐出,杨复光双袖一扬,亮出了一对鸳鸯拐,左右开弓,如猛虎扑食直取王仙芝。
所谓的拐,就是旋棍上加了枪头,近战使用非常灵活,但终究是短了百兵之君三分。
王仙芝对剑的理解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随手一抖,便切开漫天冷雨,织出一道剑网将身前三尺化作自己的世界。
杨复光双手持拐,兔起鹘落一连发动几番攻势却始终攻不破剑网。
双拐一连攻了十余招,王仙芝在固守之余,也只有暇还出一剑。
一剑天河动,卷起一道如浪涛般的雨潮,卷向杨复光。
这一式排山倒海,乃是王仙芝得意的杀招,三河道上,敢撄其锋者,九死一生。
青衣宦官大叫一声“来得好!”,他面对漫天怒涛竟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身体前倾,向地面一扎,便如同潜泳一般,一个猛子扑向了地面。
王仙芝从来没见过这等解法,他料定对方是要使用地躺的功架攻击自己的下盘,于是剑风一转,天河画瀑,疑是银河落九天!
重重剑影有如天罗,将杨复光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