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福堂每日躺在家门口的破碾盘上晒太阳,每日都咳嗽的不得了。
不过他其实精神很好。
田福堂也决不会象孙玉亭一样,和自己的光景日月赌气。分地以后,他苦恼归苦恼,但不误农时,及时开始耕种。儿子润生已经跟向前学开汽车去了——这是他主动找女婿安排的。
家里的这点地他一个人能应付。虽说他多少年没参加劳动,开始出山有点吃消不了,但他年轻时在双水村里也是一把劳动好手——旧社会和孙玉厚这一茬人,都在有钱人家的门上经受过严格的锻炼,因此基本功在哩!现在,他已经慢慢又适应了山里的庄稼活。
今天躺在破碾盘上,实际上只是休息。
毕竟这段时间属于秋收前的农闲时期。
而这座破碾盘,在这段时间背着阳光,从神仙山和庙坪山之间的山谷刮来的风口,将他吹得浑身舒泰。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还很好,虽然有点咳嗽,但是还顶得住。
尽管儿女的事情有点糟心,但终归是小儿辈的事。
但他还是心强命也强的性子。
不过今天再凉爽的风,也吹不掉田福堂心里的烦躁。
他的烦躁来自于自己已经不是双水村的头号红火人了!
哼!孙玉厚的大小子这段时间很狂妄啊!
连自己那个专员的亲弟弟都很支持他,说服自己搞那个大包干,没想到还应了上面的要求了,竟然还成了。还在黄原领导干部会议上发言。
比他这个几十年的村支书都拉风!
现在这小子扬眉吐气,前后沟踩得地皮响了。
对这一点,田福堂虽然既羡慕又恼火,终归还能接受。
毕竟这个孙少安干的再好,那也是自己弟弟福军一手操作出来的政绩。
但田福堂心里不舒服的是,孙少安这小子又开始折腾了。
据说要建什么塑料大棚,搞什么反季节蔬菜,专门卖给城里人。
为了这一点,这个孙少安还专门和一些社员换了地,把自己的好地换成人家的孬地,就为了集中一块种菜。
还专门到村支部办了相关手续,还是他田福堂亲手盖的章。
那块地约莫五亩,据有些村民估算,要是那个什么塑料大棚建好之后,一季能收上万斤黄瓜,还不把黄原卖疯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田福堂是嗤之以鼻。
你一个整日里经营土地的年轻农民,种菜是你的强项,可建塑料大棚什么的,你搞得清楚吗?
你懂技术吗?
大棚里种菜,和在自留地里种菜,可是两种情况。
你一口气拿出几千元搞一个塑料大棚,真要是种不出菜来,那可就血本无归了!
不过冷笑归冷笑,田福堂依旧不爽。
他强烈地意识到,双水村的公众逐渐被这小子吸引过去了。孙少安本来就在一队享有很好的威望,现在又因为“大包干”被村民更加拥护,还被上级批准入组织,几乎已经是村中的“领袖”。某一天,双水村的“权力”是否要落入这家伙的手中?
田福堂虽然已不再热心双水村的公众事务,农村的“官”现在也没什么权力,但他只要还在出气,就不准备把支部书记的职务交给别人。
哼!
你孙少安搞什么塑料大棚,种什么反季节蔬菜,等着赔钱破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