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天下大乱,四方扰攘,武林人士行走江湖,若非杀人,便是被杀,颇难独善其身,手上不带丝毫血渍者,除了少林派、峨嵋派若干僧尼之外,可说极是罕有。这山东大豪夏胄生性暴躁,伤人不计其数,范遥这句话登时将他问得哑口无言。
便在此时,又是关中名士赵晋再次站起。
“范右使此言不妥。”他语气平淡,但是百亩中庭的众豪杰却都听的十分清楚。
“哦,还请赵先生指教。”范遥问道。
“当年汉高祖破秦,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及盗抵罪。从此之后,杀人偿命,便成为流传百世的公理。”
“诚然在座众人,身上无不带着几条人命,老夫自小习文练武,年轻时也考过元廷进士,行走中原之时,也有人命在身。但人人有罪,并不是谢逊脱罪的理由!”
“概因谢逊杀人太多,情节特别恶劣,影响特别巨大!已经成为武林公敌!所以灭绝师太和夏公要召开屠狮大会,请天下群雄一起决议,我想绝大多数英雄豪杰,都认为谢逊当诛。”
“诚如赵公所说,要大家决议,那就不如你一言我一语,好好地辩论一下,老夫以为,世人皆罪,为何独谢狮王当诛?”
一个苍老雄浑的声音响起,正是白眉鹰王殷天正。
夏胄看了看殷天正,将他身材魁伟,长眉胜雪,垂下眼角,鼻子钩曲,有若鹰嘴,不用想便知是谁,当即大声叫道:‘俺知道你是明教的白眉鹰王殷天正,知道你武功高强,势力雄厚,手中的人命只怕不计其数,既是魔教的魔头,自只怕不是甚么好东西。”
殷天正何等高傲,虽然听到夏胄骂他,却也不以为意,脸色不变,甚至眼睛都没看夏胄一眼。
他不屑一顾,别人却没他那么磊落,青翼蝠王韦一笑马上挑衅夏胄,以绝世轻功突然袭击,打了夏胄几巴掌,布袋和尚说不得又将夏胄装进一个大袋子里,甚至威胁夏胄的朋友,敢上前就侮辱夏胄,逼得夏胄的朋友悻悻退下。
旁观群雄又是骇异,又是好笑。上山之时,本来个个兴高采烈,要看如何屠戮谢逊,此刻见了明教二豪的身手,这才觉得今日之会大是凶险,纵然峨眉派和陈夏势大,能杀得谢逊,但明教暴起反抗,只怕这广场上也非染满鲜血、伏尸遍地不可,不由得均有栗栗自危之感。
只见司徒千钟左手拿着只酒杯,右手提着个酒葫芦,摇头晃脑的走到广场中心,说道:“今日当真有好大的热闹瞧,有的要杀谢逊,有的要救谢逊,可是说来说去,这谢逊到底是否真在峨眉派手中,却是老大一个疑团。我说峨眉派的诸位师太,以及陈夏公哪,不如将金毛狮王请了出来,先让大伙儿见上一见。然后要杀要救的双方,各凭真实本领,结结棍棍的打上一场,岂不有趣?”
他这番话一说,广场上群雄倒有一大半轰然叫好。
彭莹玉看了看低头沉思的张无忌,又瞅了瞅抿嘴不言的范遥,心想:“谢狮王怨家太多。明教纵与丐帮联手,也不足与天下英雄相抗,不如从屠龙刀上着眼,搅成个群相争斗的局面。”
于是朗声说道:“众位英雄今日齐聚这玄空寺,一来是与谢狮王各有恩怨未了,二来嘛,嘿嘿,只怕也想见识见把屠龙宝刀。倘若依司徒先生所说,大伙儿一场混战,那么这把宝刀归谁所有呢?”
一个身穿青葛长袍的中年汉子站起身来,说道:“彭和尚,刚才夏公已经说了,那屠龙刀眼下在金花婆婆手中,今日大会,便是要商议谢逊的下场,贵派插科打诨,何不正面话题?”
“这位先生问的真是可笑,人家明教本来打算解救谢逊的,你不让人家插科打诨,这不是为难他们吗?我瞧着几位说的大大的不妥。”司徒千钟继续阴阳怪气,一句话得罪了两方的人。
那青袍汉子冷冷说道:“这也不妥,那也不妥,敢问这位‘醉不死’大侠有何高见?”
司徒千钟摇摇头道:“在座的有的是见解高深的武林前辈,我哪有什么高见?你要问我如何品酒,如何赏酒,我倒是有不少真知灼见。想当初我在济南府……”
正要唠唠叨叨的说下去,人丛中有人喝道:“醉不死,别在这儿发酒疯啦,大伙儿没空听你胡说八道。”又有人说:“到底谢逊的事怎样?”另有人道:“灭绝师太,静玄师太,你们峨眉派是今日大会的主人,叫咱们这么干耗着,算是怎么一会子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催司徒千钟别再罗唆,要峨眉派拿一句言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