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合知说:“我答应她替她保守秘密,绝不告诉任何人。但是我可以保证,她只做毒杀莫帝的事。不会害你,也不会害莫久臣。”
穆长萦撑着门,满脸的失望隐藏在黑暗之中:“老顾,我视你为我一生挚友,可是我无法谅解你现在做的事情。我相信你说的话,不管穆祥是母亲的孩子还是穆家夫妻二人的孩子,我都做不到杀害同宗同族。不过,如果他威胁到了无辜的人,为了保护小公主,我还是能做出来别的事。”
顾合知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苦难言。
穆长萦打开门离开这里。天色泛白,激动人心的一晚即将过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是被拉扯着的一叶扁舟,太多的意想不到痛击着她的灵魂和内心。
穆祥是她同母异父这种狗屁的事都会发生,穆长萦倒是开始期待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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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先是逼宫后是攻入皇城,一时间朝野上下水生火热。
穆长萦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再见到莫久臣,也再没有听过高谦庸和芳草阁的情况。每日她都陪着小公主,除了偶尔会看见穆祥奉皇后或是高贵妃之命过来看望翻几个白眼外,她都不出殿门,将小公主保护地好好的。
莫帝受了极大的打击一病不起,关于帝位的争夺陷入了最紧张的阶段,穆长萦正犹豫要不要将小公主那日听到的话告诉给莫久臣的时候,钟皇后亲自来请她过去,因为莫帝要见她。
穆长萦将小公主交还给钟皇后,嘱咐桃溪一定要照看好,她还不放心,找来几个熟识的禁卫军寸步不离的保护公主。她则是孤身一人进入到莫帝的寝殿。
此时外面天色将黑。
穆长萦脱掉外面的披风,走入内殿。莫帝躺在床上,神情虚弱,听到声音后缓缓睁开眼睛,等着来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穆长萦深吸一口气来到床边,看着已经行将枯木的莫帝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谁会想到只是两年的时间,这位真龙天子的气运走到尽头。
“见过陛下。”穆长萦这么说着,但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大家对彼此的态度心知肚明,搞这些虚的只会展示她虚伪的一面。面对即将离世的莫帝,快要大仇得报的穆长萦不需要搞言不由衷奉承的这一套。
莫帝闭了一下眼睛当作回应,没有精力去计较这一小事。
“穆家女儿。”莫帝虚弱道。
穆长萦愣了一下说:“我在。”
莫帝轻声说:“你现在的样子与你母亲来到宫里找朕的时候一模一样。”
穆长萦苦涩的提着嘴角:“是容貌吗?”
莫帝说:“不是。是找朕算账的样子。”
穆长萦:“······”
莫帝说:“我知道你恨朕,是朕派人毒杀她,你作为女儿的肯定想报仇。”
穆长萦袖子里的手狠狠攥住。以前她说报仇是因为自己知道莫帝杀害了母亲,现在听到莫帝直接承认,这可比她知道真相的时候更加难过。莫帝知道她会报仇,但还是留给她生机,他这种有恃无恐的样子,让她很是作呕。
穆长萦说:“陛下可想过,你今天的这副模样就是报应吗?”
莫帝又沉沉的眨了一下眼睛:“朕相信这是报应,朕还知道是谁在杀朕。”
穆长萦顿了一下:“陛下现在还活着,完全可以杀了害你的人。”
莫帝摇头:“杀不得——杀了就是罪孽——会报应到别人身上的——”
穆长萦忽然想起钟皇后和莫依萱公主。为了防止外戚干政,钟皇后的母族早就被莫帝牵制在地方。钟皇后坐稳皇后的位置是因为太后的庇护还有多年在外的贤名,小公主受宠全凭着莫帝这个当父亲的偏爱。
一旦莫帝亡故,这对母子的下场并非都是好的。如果皇位是莫声文或是莫久臣的,钟皇后和公主还会有所依仗。如果皇位是高贵妃的小皇子的,那么她们母女二人只会是被打压的份儿。
莫帝都已经想到这层了吗?
穆长萦说:“陛下若是怕报应大可将皇后娘娘和小公主托付给他人。”
莫帝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你知道朕在担心什么?”
穆长萦说:“我不懂陛下的情史,但是我能看出来,陛下一直对皇后娘娘心有歉意。长达一个月的动荡,如果没有皇后娘娘的挺身而出支撑着支离破碎的山河。现在外殿的鲜血早就流到陛下的脚底。”
莫帝轻轻的说:“朕何德何能能够拥有皇后这位生死相随的伴侣。”
莫帝对钟皇后的感情最开始并非男女之情,只是父皇和母后认为合适,他便娶了。这么多年,莫帝对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他的皇后是一位贤后,她的梦兰殿是一个可以放下戒备说说心里话的地方。他有时都会忘掉,他的皇后是他的结发妻。他们有过一个未见到世间的儿子,现在还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儿。放在寻常百姓家,这该是多么快乐幸福的生活。可是宫闱之内,所有的幸福不过是权势之下最不起眼的存在,他又哪里有时间去享受这种温存。
穆长萦毫不客气的说:“陛下是无德无能。你的好运气在迎娶皇后娘娘和太子母妃的时候就耗尽了。”
莫帝艰难的笑了一声:“朕自认对不起你,但朕从未对得起黎民。你们只是看到朕信奉天命,为什么看不到朕的殚精力竭呢?”
穆长萦说:“因为百姓想看到自己田地丰收,自己的钱袋渐满,自己的病可以治,自己的孩子可以有学堂去。他们不想知道帝位之心如何操劳,他们付出的忠心和给国库上缴的税银可以换陛下的殚精力竭。他们只要结果,陛下给了吗?”
莫帝突然明白什么大笑起来,期间还夹杂着几声咳嗽:“是朕给的不够多啊——是朕给的不够多啊——”
莫帝的笑声渐收:“所以你会顺从你母亲的遗愿,推翻朕的王朝,恢复北驰?”
穆长萦说:“复国压在我的身上太过沉重,我没有那么强烈。我只是想给母亲讨个说法,她明明已经与陛下和谈各让一步,你为何还要杀她?”
复国早已经变了质。复国过不是柯幻天给他的儿子打天下的手段,穆长萦以前不从现在更不会从。她甚至希望柯幻天复国失败,这样就不会有更多的人枉死,她也不会被卷入到以后不可预见的漩涡中。
莫帝想起从前轻轻的说:“因为你母亲有兵符,那是悬在朕头上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