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午后,李素素回了宫。
不等太后召见,她第一次在请安之外的时间主动求见太后。
太后身边的嬷嬷出来传话,道是太后这会正与陛下久别团圆,让李素素稍候。
这一候,便候到了夜幕降临。
慈寿宫里不时传出欢声笑语,李素素站在雕镂精美的大门外,望着宫墙外的天空,神色木然。
天从湛蓝变成灰黑,到此时黑透,已有点点星子冒了出来,月色清冷,铺了满地。
等屋子里那对母子用过晚膳,又叙了好半天的话,李素素身后的木门才“吱呀”一声被从里打开。
苏俭站在闯进门槛的月光里,负手而立。
不得不说,高阳国的这位陛下,模样是相当拿得出手的。
不过李素素转身直接跪了下去,并没有抬头。
任他长得再俊,与她又有何干?
她本不需行如此大礼,但今时不同往日。
黄缎绣金丝龙纹靴出现在李素素身前,来自帝王的威压从头顶传来。
“表妹近来可好?”
苏俭饮酒了,他身上有很重的酒味,声音也透着沙哑。
李素素头伏得很低,几近贴到地面。
苏俭已不是以前的苏俭,他的隐忍与不甘都随着李志忠被斩首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掌权者睥睨天下的傲然。
以前的李素素可以对苏俭偶尔投过来的目光置之不理,如今却只能跪在他脚边,毕恭毕敬地回话。
只是不等她说话,苏俭突然弯腰下来,抓住她的胳膊。
苏俭将李素素从地上拉拽起来,另一只手扼住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苏俭的力气很大,李素素不仅胳膊疼,下巴也似要被捏碎了般,疼得她紧紧蹙起了眉头。
“看来并不好。”
李素素说不出话来,她眼中蓄着泪光,苏俭愠怒的脸就在眼前,近乎狰狞。
“朕给过你机会,你为何要回来?”
“你回府去,逃出城去,你找你父亲的旧部为他平冤去……为何你偏偏要回来?”
“你是回来责怪朕杀了你父亲吗?”
人就是这样,当别人的行为在你的意料之外,你除了惊讶,还会心生烦躁。
苏俭亦不例外。
“素……素素是太后……养大的,不敢私自离宫。”
在苏俭的咄咄逼人下,李素素艰难开口,她直视着苏俭的眼睛,不敢露出一丝厌憎。
慈寿宫里是没有虫鸣的,四下里只有夜风吹拂枝叶细碎的响动,杵在门边的宫女大气不敢出,苏俭身后的小太监更是缩着脖子,只求陛下的怒火不要波及己身。
不知过了多久,李素素眼中的泪终于满溢出来,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淌到苏俭的指腹上时,已经冰凉。
苏俭怔住,彷佛突然醒了神一般,蓦地甩开李素素。
“既然回来了,便好生侍奉母后。”
苏俭说完这句话便走了。
李素素跌坐在地上,抬袖拭去眼角的泪水,盯着苏俭离去的背影,眸光清亮,好似能映照出这世间所有的尘埃。
那晚她没有见到太后,嬷嬷出来传话,道是太后心里欢喜,饮了些酒,此时乏了,让李素素有事明儿再来。
李素素被养在太后身边十年,从来不曾违逆太后的意思,如今更是没有资格。
回到自己的寝殿,已是夜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