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安静的看着面前的盆景,视线落在她和徐长安曾经带过的住处。
准确的说,徐长安并没有在家里呆过太久,几乎都是她一个人住。
家里庭院中虽然宽敞,可是却没有种任何的草木,所以显得颇为冷清。
所以,云姑娘还记得一幕。
那时,徐长安要离家,停在漆木红门前,回头与她说了一句话。
【家里空荡荡的,小姐若是喜欢,就种些什么吧。】
那时候,云浅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是却深深的记住了这句话,毕竟她的夫君向来不说无用的话。
也是因为这个话题,她缠着夫君就着“杏树”的话题说了许久,算是难得以自比“红杏”的事儿让徐长安好好紧张了一次。
如今……
云浅却有些明白了。
云姑娘瞧着窗外,忽然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执棹少女。
少女本来正偷偷看着云浅的侧脸,这一下被抓了个现行,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可云浅并没有放过她,反而盯着她看。
“云……云姐姐,你这样看着妾身……做什么。”执棹少女带茧的手攥紧了衣袖。
“春风吹开长安花……”云浅若有所思,想起了自己抄录过他写的诗句。
“春风?长安……是说徐公子吗?”少女闻言一愣,随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云姐姐,北桑城有十里春风不假,不过花月楼的姑娘们都知晓分寸,不会……不会去勾……勾公子的。”
而且,也要相信徐公子才是。
那位公子纵然是过了十里春风,也沾不上一丁点胭脂的,云姑娘自当该放心。
嗯。
在执棹少女眼中,以为云浅是吃醋了。
毕竟,看看徐长安都做了什么事情。
带着妻子来逛青楼,而且进来之后就和云浅分开,自己去玩了……
但凡是个女人都会多想的好吗。
云浅奇怪的看着紧张兮兮的执棹少女,点头:“我知晓,我是在说花草……”
“花草?”执棹少女眼睫轻轻扇了扇,一头雾水。
“他很喜欢种地。”云浅怀念的说道:“喜欢栽培……对于这个天赋也喜欢的不得了。”
徐长安从还在岛上的时候就在岛上种了各种东西,如今这个习惯直到上了暮雨峰都没有改变。
“这样吗?妾身还是第一次知晓这种事……”少女点点头,将徐长安喜欢种些东西的事情记在了心里。
只是,少女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了许多。
她心想喜欢种花花草草这个爱好,真的好讨人喜欢呀。
倒是有些像是姑娘家才会有的习惯。
“所以,我才想花草的事儿。”云浅偏着头看着眼前的执棹少女,冷不丁的问道:“你的名字,里头可是带着花木。”
“欸?”执棹少女一怔,她不想说自己的名字是不想过分接近姑娘,但是忽然被问了,一时间措手不及。
没有犹豫太久,少女不愿意撒谎,便如实说道:“回云姐姐,妾身的名字里……是有花木的。”
不过,一想起云浅和她说徐长安喜欢花木,她又立刻补充道。
“这在花月楼也很常见的,毕竟……姑娘们的花名那么多,沾点梅花、桃花、海棠花乃至牡丹花,真的很常见。”
这可是勾栏,当然很常见。
“你也是有的。”云浅心想眼前的丫头果然……本来也该是她夫君的因缘。
她看着少女的眼神更加柔和,然后就看向窗外空荡荡的庭院,不说话了。
执棹少女在一旁见到云浅忽然沉寂下来,有些犹豫……不知是不是该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姐姐,但是……她的名字哪怕带花儿,一听也是个丫鬟的名字,比柳青萝更像是丫鬟的那种,俗气的名字着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还是云姐姐您的名字……更好听呢。”少女喃喃的说道。
“我的名字?嗯。”云浅应了一声,平静的说道:“云雨的云,搁浅的浅,他说喜欢。”
“云雨……”少女红着脸点头,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半晌后才低声说道:“真好听。”
“好听,可没有花儿。”云浅说道。
“花儿?”执棹少女不知云浅为什么要在意花儿,她摇头,轻声说道:“如今的世道,女子名带花……其他地方妾身不知晓,至少在北桑城,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里可是青楼。
大户人家给姑娘起名字,可都是文绉绉的,哪有几个用花名的?
所以真正的千金小姐,那名字一听就知道于她们这种叫桃花、杏花的强多了。
“这样?所以那李姑娘的名字不带花,是因为她是千金小姐出身?”云浅想了想,却摇头,否定道:“不,不是这样。”
李知白的名字不带花木是有理由的。
因为花木是种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的,而李知白……她可是“正妻”,是要住在屋里的,自然不需要花木的名字。
至于说她是个千金小姐出身,应当是个巧合。
“……”云浅身子撑在窗台,手指抵在唇角,一双眸子泛着一抹深不可测的荧光。
她看待问题的角度总是很奇怪,但是某些时候,也能直达本源。
她之所以,忽然在意起花草树木,原因自然是因为徐长安觉得家里空荡荡的,想要在院子里种些什么。
他喜欢栽培,喜欢花草树木。
所以便会有许多的姑娘。
天底下总是有这么多的巧合。
比如柳青萝,便是最典型的花木——她姓【柳】来自净水边的细柳树,更是以青萝为名,也是一种汇聚起来很好看的植物。
甚至连性格,都是祝平娘认证过的“菟丝子”,也是植物。
这位柳姑娘,当真从头到脚都是写满了会让她夫君喜欢的要素……
所以,庭院空荡荡的,除了屋里的女主人,便应当栽下柳、青萝。
这还只是其一。
那位此时正眼带春光瞧着她夫君的祝姑娘……祝平娘?
不,她本名是叫——祝桐君。
凰栖东南,结庐桐树。
山相惭多识,桐君未徧知。
这位祝姑娘,分明是庭院里一株挺立、高冷的梧桐。
还不止,这些只是在云浅眼前的。
想想朝云宗上。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满目盛开的梨花,俏丽的花朵开放在角落,不起眼,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热烈。
温梨,是梨树,也是梨花。
云浅:“……”
云姑娘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秘密,她夫君的因缘……甚至姻缘,似乎一早就摆在明面了——从他觉得院子空荡荡的开始。
这样算起来,是不是秦岭这个名字,也沾染了一些花木?
不,这个名字一提起,便是带着一股子绿意,各种意义上的。
再往后想,包括徐长安在山上养的那只狸花,都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起了一个“徐小花”的名字。
天底下真的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
云浅歪着头,手拖在脸侧,指甲在自己的眼角微微打着转儿,又思考了一会儿。
她身后的这位执棹少女,名字里也带着花儿。
“……嗯。”
云浅垂下眼帘。
仔细去想想,徐长安身边的女子,有和花草树木沾不上边的姑娘吗?
她自己算一个。
不过云浅自知自己是外来的,但是她自比红杏,总归还是沾一些的。
“……”
很快的,云浅就想起了一个喜欢挂着铃铛叮铃铃到处跑的丫头……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