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知白正要说什么，忽然一怔。
她嗅了嗅，忽然在祝平娘身上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那是她之前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祝平娘以往身上也是有香气的，可那多是胭脂的气息，也有祝平娘身上澹澹的清新气息，闻起来……是让人心旷神怡的。
但是李知白此时闻到的是一股媚意甚浓的气息，那种丝丝气息中偶尔的味道，让认出了这气息的李知白……眼角都睁开了许多。
“桐君，你使了什么香？”
“哦，是麝香。”祝平娘随意的摆摆手：“怎么了？”
李知白：“……”
？
用了麝香，还问自己怎么了。
这种东西，是桐君该使用的吗？
李知白虽然知晓祝平娘在青楼中生活，可说到底……她终究是那个祝桐君，无论如何，麝香都不该落到她的面上。
李知白安静下来，她终于彻底的认真，盯着祝平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祝平娘摇摇头，解释道：“麝香可是个好东西，楼里有不少的女子身子寒凉，天癸至时小腹会有强烈的绞痛感，这时候给她们点麝香，能起到镇痛作用。”
是个好东西。
“不仅如此，还能麝香开窍醒神，活血通络，消肿止痛……”祝平娘自顾自说着，直到气氛彻底凝固，她才笑着：“是了，阿白你是丹师，这些事儿也不需要我来与你说，对吧。”
可麝香真的是个好东西。
“这东西，是红倌人用的吧。”李知白问。
“嗯。”祝平娘带你点头：“麝香能避回孕事，所以一些妮子常备。”
“你是红倌人？”李知白又问。
“我当然不是，你说什么呢。”祝平娘练练摆手，她可还是个黄花闺女呢。
“那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李知白更加理解不能。
她的桐君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了？
好好的姑娘，好好的桐君，涂抹一些其他的香水她是理解的，可非要往身上污什么麝香，李知白便不懂了。
要知道，因为麝香的特殊作用，所以就算是青楼中，也几乎只有最底层的姑娘们才会使用，才会有这般气味。
一般姑娘嗅到这样的味道，早就作鸟兽散了，她们可是很害怕被这玩意伤着的，麝香这种东西在尘世的女子眼里几乎已经被妖魔化了，似乎只要闻一下，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似得。
足以见得，祝平娘主动使用麝香，是怎么样怪异的事情。
“阿白，我是花月楼的班主，这儿……也是有不少红倌人出身的妮子的。”祝平娘说了一句李知白没有听明白的话。
“所以，你以为的不检点的衣裙也好，麝香也好。”祝平娘笑着：“于我而言，都是必要的。”
“所以。”李知白没明白，也不问，只是直至问题的根本：“你要穿成这样，去见长安？”
“宴上又不是只有长安，更多的，不是我的姑娘吗？”祝平娘反问。
长安算什么？
“你的姑娘。”李知白并非是无理取闹的人，此时她已经在‘妹妹过分装扮’和‘麝香’的冲击过后，逐渐冷静下来。
她很清楚，祝平娘是自爱的女子。
她之所以这样，一定是有理由的。
“说说吧。”李知白看着她。
“冷静下来了呀。”祝平娘抿唇，面含微笑。
她很开心。
因为李知白会失态，会生气，全是在乎她的表现。
所以即使被阻拦了，祝平娘不仅没有任何不满，相反她欢喜的很。
“所以，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李知白轻轻摇头，她看着这个姑娘长大，看不是想瞧见她这般的。
“为了我喜欢的丫头们，可称不上作践。”祝平娘不甚满意的走过来轻轻杵了李知白一下：“即便是你……总是这样站在高处说话，我也会恼的。”
她语气顿了一下。
“阿白。”
“嗯。”
“你来到花月楼，瞧见我那些丫头，觉得如何？”祝平娘问。
“很好。”李知白没有犹豫。
“是很好吧。”祝平娘笑了笑，随后语气平缓：“可那些丫头们一个个……都是自卑到骨子里的人。”
一个个女儿家看起来好似活泼开朗，可只有祝平娘清楚，一个个丫头们心中的不安、惶恐和自以为卑劣的心思。
刻进骨子里的自卑，对于师姐的惶恐，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的。
柳青萝就是最好的缩影。
花月楼里的姑娘们都在害怕，害怕这般梦幻的生活只是泡影，担心……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这泡影就会破裂。
毕竟，相比她们以往的生活，如今花月楼中的日子，说是一句仙境……只怕姑娘们都是认可的。
“她们不安，我又是仙门。”祝平娘青葱一般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能明白吗？”
她一个仙门，如果真的光鲜亮丽的，那只会让姑娘们不安。
一个高高在上的仙门随时抛弃她们似是理所当然的。
可如果是贴地气，和花月楼匹配、甚至在‘仙门混不下去’的祝姐姐，便能让人安心许多……不是吗？
至少祝平娘的努力不是无用的，通过她对自己形象的改变抹去了不少丫头们的不安，如今那些丫头们其实已经逐渐走出来。
“……”李知白。
她明白祝平娘的想法，看着祝平娘眼里那一抹温和的笑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说妹妹长大了？
还是惊诧与她一个仙门，却这样细致的在意普通的姑娘。
祝平娘这样的想法，不得不说是个异类。
“至于说麝香，花月楼里也是有不少红倌人出身的妮子的，我是个不甚聪明的女人，想不出太好安慰她们的法子。”祝平娘笑吟吟：“若是简单也点一些麝香，就能拉近与她们的关系，那总归是好的。”
如果她一个仙门出身的女人都一身的麝香味，那么……那些做久了红倌人的妮子们，就不会因为身上洗不去的麝香气而自卑了。
——
李知白眼眸轻轻摇晃，泛着连漪。
桐君，还是那般笨拙。
以及，桐君总是温柔的姑娘。
李知白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在花月楼的姑娘们眼中，这个祝姐姐，便是天底下最精致的美好。
原来，桐君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小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