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本该恼怒的她完全没有觉得不适,甚至……还有几分欣慰。
果然。
李知白心想自己在长安面前已经完全不是‘先生’的心态,说不得真有几分娘亲的意思,于是……比起先生这个逐渐兜不住的称谓,成为他师父的事情就要提上议程了。
尘世里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而就算是李知白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她是个女人,可以往她对待徐长安的时候不似个慈母,而更像是严父。
她的严厉肃穆,是父亲的形象?
相比之下,会与长安开玩笑,会在意他心情、看似大大咧咧但是心思又细腻到了极点的桐君……才更像是娘亲吧。
于是孩子会更加亲近娘亲一些,会向着祝桐君说话,也就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里,李知白忽然愣住了。
不对劲。
为什么她和徐长安见面,一起聊得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自己的?
这在以往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要知道,徐长安给她当了那么久的学生,如果不是云浅的出现,徐长安到现在连她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姓李。
从这儿就能看出来,在以前,她们的对话只会围绕着徐长安进行。
可此时……
李知白突兀的发现自己变成了话题的中心。
这种转变意味着什么?
是意味着她变得好说话了——
还是说……她也变成了想要被人关心、想要被人在意的女人。
从不需要被担心,到需要……李知白一时间没有明白,这是她变得软弱了,还是长安长大了。
兴许是她堕落了,并且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坚不可摧。
叹气。
“……?”
听着李知白无来由的叹气,徐长安微微一怔。
“先生?您怎么了。”
“没什么事情。”李知白冷静下来后,不紧不慢的问道:“所以……你先前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心情不好,云妹妹的天赋?”
“您这不是都知晓吗。”徐长安眼角微微一抽。
他那点小心思啊……真是让李知白毫无遮掩的给看透了,完全就没有隐藏的必要。
“担心她的灵感会和你一样,吸收不动天地灵气,卡在开源上不去,却下不来。”李知白说着,问:“是这样?”
“分毫不差。”徐长安点头:“吸收灵力速度的灵感不是一切,但是……学生以往的经历,您也是知晓的。”
他不想让云浅经历他曾经经历的痛苦——尽管云浅可能完全不在意她修炼的速度如何。
但许多时候,正是因为云浅不在意,徐长安才会愈发看重。
“你想的比我以为的还要多,还要细致。”李知白低头看了一眼袖口绣着的梅花,开口:“这是管家的职责?”
“管家可不管这些。”
“我想也是。”
长安这哪里是养小姐,分明是养女儿呢,他只怕连云浅衣裳上起了褶子都要担心。
“先生,管家不管这些。”
徐长安微微仰头,视线掠过明月前的云层,语气认真:“是丈夫的忧心……您说,像我这样不检点的人,若是不小心、细致一些,又这么对得起她的喜欢。”
一个没用、不讲规矩的管家上位,如果做不到最好,倘若辜负了云浅,就抓紧跳海重开吧。
“丈夫……”李知白瞧着少年人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便更觉得他成长了许多。
不过李知白伸手在徐长安脑袋上敲了一下,平静的说道:“这种话,在我面前说可没用。”
所以才说徐长安没出息。
情话去和云浅讲,在云浅面前没有那个脸皮,在自己这个先生面前反倒是百无禁忌了。
哦。
李知白很快就意识到,徐长安在她面前百无禁忌是因为他……完全不会害羞,完全不会在意脸面。
“毕竟,你在我这儿早就没什么面子了。”李知白手上轻晃,于是一个戒尺凭空出现。
李知白将戒尺丢给徐长安,后者接住,看着李知白。
徐长安心想先生还是给他留了面子的。
是的。
徐长安方才那一番话是有将李知白当成‘情绪垃圾桶’的嫌疑的,就好像他倾听其他人心事一般,徐长安也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云浅……许多事儿他不想让云浅担心,不会与她说。
就需要先生来开解了。
徐长安握着戒尺,自己狠狠的打了打手心,随后将戒尺还给李知白。
看着李知白收起戒尺,他心想先生真是温柔的人。
学生大了,不好再教训。
要给留面子了。
“知道为什么让你自省?”李知白看着他。
“知道。”徐长安伸出三根手指。
擅自关心李知白,该打。
帮衬着祝平娘,该打。
对着先生诉苦,该打。
“还少一条。”李知白眼神微微一动,于是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丝线牵着徐长安的手,又抬起一根手指,给他新添了一错。
“什么叫,像你那样不检点的人,我不喜欢。”
她的学生,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学生。
于是,这句妄自菲薄,在李知白心里就是徐长安让她在意的,唯一的错处。
徐长安:“……”
他看着李知白的眼睛,许久后笑了,手指握拳。
先生说的是。
他说自己是不检点的人,岂不是在说先生教的不好,真是该打。
“不过也是我的错。”李知白忽然说话,让徐长安眼角一颤,立刻回道:“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知白心想她这个先生如果能够早些给长安信心,也不至于让他总是这样以卑微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她的学生,张扬一些又如何?
哪怕知道徐长安不会真的没有自信,他不是卑微,只是谨慎。
但是比起会自己看不起自己,嚣张跋扈都是好事。
对于男子而言,信心极为重要。
隐仙,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隐着。
有了在意、需要依靠她的人,便不需要隐着了。
“有什么事儿,我都会给你处理。”李知白语气平静的拂袖,让袖上的梅花掠过徐长安的领口,在淡淡皂角的香气中,映着徐长安的惊愕。
“长安,你要不要尝试一下,桐君以往的活法。”
有人罩着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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