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示灯叮的一声亮了,沉重的电梯门缓缓开启。钢索骤然抽紧,齿轮转动起来,在轮盘上磨出灿烂的火花,带着众人沉入深处。电梯门开了,寒风上下流窜,周围静的像一个古老的溶洞,海水汇入一片巨大的青色湖泊。湖面水平如镜,光滑得像一大块青玉,锤头鲨悠闲的在湖中逡巡。
走到湖心时,吉尔伯特停下脚步,把一管鲜血滴入湖中,湖面沸腾起来,以吉尔伯特脚下为圆心,湖心凹陷下去,形成了几十英尺深的细长漏鬥,两侧的湖水光滑致密。
不过片刻,一行人已经站在了镜子下方。湖水恢复了平静,锤头鲨在头顶游动。这里仰首不见顶,一眼纯澈的泉水从脚下涌出,茂盛的藤树枝蔓交叉,朝着四方生长,所有枝蔓都是透明的水流,流动方向完全违背了重力,仿佛神话里构成世界的擎天巨树,枝条曼妙的伸展,树冠形成了一幅巨大的图腾,树冠四面水流垂落,形成一个鸟笼状的结界。
“鸟笼之槛”,世上最大的三个水结界之一,它是一个完美的监狱,水流每时每刻都在改变流动方向,门随之移动,不变的只有树干和树干间的鸟笼。满月悬挂在漆黑的空中,月光透过湖水折射在树冠间,一道彩虹将鸟笼与枝条连接起来。
鸟笼里只有一个人,他跪在笼中,一道铁链将双臂吊在两侧,凌乱的长发拂在后颈。他的五官刀劈斧砍般深刻,嘴角刚硬,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宛如孤岛的太阳神像。一道闪电状的伤疤却纵贯左眼,给英俊的长相平添一股悍气。
听到脚步声,莱特睁开眼睛,双目犹如幽暗的大海。
“我们来接你了。”吉尔伯特单膝跪下,恭敬的解开了锁链。沉重的镣铐掉在了地上,莱特活动着手腕站了起来,妮娜为他披上外套。
湖心传来震耳欲聋的暴响,湖水朝着天空飞射,空中仿佛下起青色的暴雨。鸟笼之槛顷刻化为乌有,水流托着众人来到岸上。
古拉曼上校举起军用望远镜,凝视着通红的天空。
“集中所有火力对着弓岛发射。”他冷冷道。
“长官,岛上还有友军在。”部下回答。这支舰队隶属中央军区,是距离弓岛最近的部队。弓岛临近鸟笼之槛,一旦有人攻破这座深海监牢,部队就会立刻收到预警。
“这是我们的责任。一旦鸟笼之槛的结界被攻破,就完全摧毁弓岛,一只苍蝇都不能从岛上飞出去。”
上校按下导弹的发射键。导弹像翻滚的海豚一样落下,把海面映照得光芒万丈。白浪冲天而起,无数细小的钢片飞向弓岛,腾起大片烟云。
莱特站在岸上,面前是荒原般的大海。暴雨如注,重重黑浪奔涌而来,闷雷像炸弹坠入大海,掀起一波又一波惊涛骇浪。浩浩荡荡的敌舰从远方驶来,岸上却没有一只船。他站在海雨天风中,巍然不动,神色平静得像祈祷的圣徒。
他拔出匕首割开手掌,平平挥开右臂,让鲜血汇入大海。
远方隐隐传来雷霆般的涛声,古拉曼举起望远镜,乌云翻滚,远方的大海漆黑一团。就在这时,船身突然剧烈颠簸起来,海面卷起一排排山一样高的巨浪。他以为潮头要来了,但海面就在眼前卷曲起来,狂潮拍击在防波堤上,瞬间将舰队摔得粉碎,数十万吨海水筑成巨墙升起,大海竟从中分开了一条道路!
“上、上帝啊。”他双膝一软,面无人色。
莱特收回手臂,海水在他面前铺出了一条路,汪洋高耸在头顶,仿佛巍峨的黑色山崖。身后是敌国的追兵,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漫长的队伍就像漫长的苦难,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但是这一次,他们回去了。在神的指引下,昂首阔步,骄傲的回到那片应许之地。
那里曾是他们的故乡。
埃伦特翻开圣经,念出了里面的句子。
“当洪水泛滥之时,耶和华坐着为王。”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