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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章 卓异的含金量

幸运儿总是心想事成。

陈奇瑜就是个这样的人,虽然他自己不知道。

他心心念念,遗憾着任权儿没能在他手下担任督标参将。

还盼望着任权儿若在,立地就能将崔尔达格杀在城的美梦。

任权儿就真的来帮他袭杀崔尔达了。

虽然过程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陈奇璜写出的书信寄送出城,仅半个时辰就得到回信一封。

回信格式非常正规,但字体豪迈,并非馆阁体,同时言辞还颇为傲慢,一看就是熟于公文的武将写就。

信上说,西安守军冥顽不灵,依帅府制度,城中一干人等,不得与大帅直接通信。

书信已呈送至元帅府骠骑将军、第二野战旅任总兵手中,然后就没了。

这玩意与其说是回信,倒不如说是回执单。

同意不同意,不知道;出兵不出兵,也不知道。

当天下午,陈奇瑜在城门楼上琢磨了半天,甚至让家人穿过混乱的府城大街,进都察院衙门运回公文三车,搜寻元帅府情报。

可是找来找去,他查遍了早年追随刘承宗的民军头目、还是成立青海元帅府时的封官名录,亦或是河湟大战时的两军将校名录。

都没找到哪个将军姓任。

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

关键陈奇瑜还真找到了元帅府的武勋、散阶等级制度。

将军,这个词自诞生之始,就是字面意思的军队首领。

历朝历代,随着军队组织复杂化,将军官号的地位实际上在逐步下沉。

到明代,手下有几百个人,大部分人在正规文书上就可以被冠以将军的称号了。

可是即便如此,骠骑将军的官号,在地位上依然难以动摇,在历朝历代,都是最有含金量的将军官号。

元帅府也不例外,这是将军一级三等九阶的一等第三阶。

位居其上的,只有龙虎将军和官军将军。

换句话说,鉴于刘承宗眼下的身份,以及元帅府鱼跃龙门前夕的情况,骠骑将军很可能就是目前最高军衔了。

然而,这么高的官号,又统帅位列第二的军镇,这个姓任的就像石头里蹦出来的人一样,朝廷居然对其一无所知?

更让陈奇瑜深感不安的,其实还是那封回执单。

那个回信格式正规,自然也有落款,落款是第二野战旅副总兵,叫欧阳衮。

这个人,陈奇瑜他熟悉啊。

甘州人,本来是参将,前几年要当临洮副总兵了,那时候陈奇瑜还是延绥巡抚呢。

怎么他妈的跑去给刘承宗当副总兵了!

哦对,先是兰州、临洮没了,欧阳衮无处上任,后来甘肃也随即失陷,好端端的大明肱骨就被拆到刘承宗身上了。

可这个任总兵是哪里来的啊?

当然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任权儿了。

其实也不是刘承宗拿着架子,不接受陈奇璜的书信。

实在是陈奇璜送这封信的时候,刘承宗已经离开西安府了。

随着两个野战旅整编完成,城内的陈奇瑜也无可奈何地与元帅府合作,着手对城内富户进行抄家。

刘狮子对西安府彻底放心了。

他很清楚,整个陕西,对元帅府威胁最大的并不是陈奇瑜,而是大明五省总督这个官位。

这是此次东征,元帅军首先要处理的问题之一,优先级仅次于明军在陕西的重兵集团。

这一官职说是权倾天下也不为过,不把他围死在西安府城,阻断其向外传达命令的可能,刘狮子睡不安

稳。

毕竟组织这场战役,打的就是个重点突破,而非全线推进,这必然导致战役结束后,陕西仍有遍地独立兵头和地方官。

人家没有跟元帅军做对的本事,但阳奉阴违甚至各安其民的本事大得很。

没有五省总督把他们整合到一块,就都是小问题,可如果陈奇瑜能与外界联系,翻天很难,但蛊惑兵头官吏恶心刘狮子太简单了。

在陈奇瑜抄家之前,他是五省总督,但在这之后,他就只是个有些文韬武略的官员而已。

自己都把脊梁骨打折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刘承宗干脆把围城的事交给任权儿和高应登,自己带了俩营回老家祭祖去了。

刘狮子前脚离开西安府地界,陈奇璜后脚把信送出来,收信的任权儿自然不会将实情托出,只说他们不配跟大元帅通信。

但任权儿心里愿意配合陈奇瑜。

因为他很清楚,刘承宗前往延安府,并不仅仅是为了祭祖,更多的还是为收降庆阳府。

庆阳府在知府鞠思让的治理下,如同乱世中的桃花源。

对这种人,刘承宗都没啥好办法。

毕竟他精心打造的元帅军,铁盘子是义军。

这里的义军不是农民军,而是既有民军也有边军,这些人的共同点谈不上理想,至多是有接近的价值观。

就是我要活命,如果有能力,也帮别人活命。

从建军之初,他们对敌我的划分就比较模糊,参照的不是势力,而是行为。

所以既打流寇也打官军。

长此以往,使这支军队在民不聊生的土地上横行无忌,针对贪官污吏、作乱军队与为富不仁的土豪地主,拥有极高的士气加成。

哪怕碰上难得的清官,也无所谓,反正这世道想做好事,运气、能力、理想缺一不可。

可是一旦碰上跟他们一样的人,厌战。

这就好像两支并肩作战的民军突然爆发火并,绝大多数士兵都会厌战。

这种由上而下形成的特质,也直接导致了眼下陕西名义属于元帅府,实际遍地独立兵头和独立官员的现象。

只要一个人有能力干人事,同时还无意攻击刘承宗,元帅军对他们就只会存在好感,而不会产生敌意。

虽然上上下下全是莽撞人,但不坏,讲道理。

不过这个年代,陕西的官员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保全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