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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冬日围巾

英子让我靠墙站好,又从木柜边摸出个鸡毛掸子,叫我把围巾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不然就招呼一顿毒打,因为她怀疑钱是我偷来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贴在墙边,眼角擒着泪,支支吾吾地把这短时间发生的事说给她听,越说越感觉无法呼吸。她倒使劲敲了敲我身边的墙,让我口齿清楚些。望着她凶巴巴的眼神,我哭了出来,大腿迎来了一掸子,我又收起眼泪继续解释。

此时此刻,倘若窗外飘起雪花,一点也不意外,早个半年飘雪也不意外。我多希望我爹还在,他冲进来把我揽入怀中,轻轻抚摸我的脑袋。

我揉了揉大腿,手背又被挨了一下,疼得我大叫起来。

“不许喊疼,好好讲话!”她吼我。

越是往后说,她越是摇头叹气,把鸡毛掸子摔在地上,捂着脸发出微弱的抽泣声。惨白的灯光打在她的手背,她瘦了,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清晰可见。

我讲到了黎叔叔今天送我回家的片段,英子立马站起来,冲到我面前,拽着我的胳膊,扯到椅子上。她在地上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一件合适打我的器具,我看着鸡毛掸子,蜷缩在椅子上嚎哭,哭得差点晕过去。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连拿鸡毛掸子都不够了吗?

“你不要个脸。”她甩起手掌拍拍我的脸,又拍拍自己的脸,“老娘还要呢?”

“你说你天天往他们家跑干什么?还拿他们钱,吃他们饭,你自己说说,你是谁家的人?”

“还给我买衣服,我们家没钱吗?我们家缺钱吗?”她盯我的眼神就像是下一秒要把我一口吞掉,指着我的脑壳,重重往后按,按得我差点连人带椅摔倒在地,“告诉你,老娘也是有钱的,你现在这样不是在打我脸吗?别人知道这么讲我?”

“要不是当年嫁给你爹,我能现在这样?”

我不许她提我爹的不是,站起来朝她吼:“你放屁,嫁给我爹你过得不好吗?”

一个耳光把我扇回椅子上,打得我耳朵嗡的一声响,无数只苍蝇在周围盘旋,我就跟个臭鸡蛋似的怎么赶都赶不走那噪声。

“我讲怎么晚上你也不吵着饿,原来天天蹭人家,真不要个脸,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这个时候,我愿意做一个哑巴,我很清楚,我说话要挨打,不说话也要挨打,还不如闭嘴,省点口舌之力。她扯着我耳朵,不停问我之前的问题,我依旧闭口不答,直到她哭着要我带着围巾滚出去。

围巾被我扔在离家不远处的池塘里。

趁她还没锁门,我溜出院子,踩着一路泥泞来到池塘边,找了几块大石头包在里面,狠狠地丢了出去,一下子就沉底了。岸边的风藏着刀子,刮在身上,划红一片脸颊。我就想着,我要是像围巾一样,跳下去,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或许就能再见到爹爹了。

躲在草丛里的癞蛤蟆呱呱作响,不让我再往边缘靠近,奇怪的海底生物把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在月光下更是瘆人,我好怕一只触手从海底伸出把我拉进海底,头也不回地逃回家中。

俗话说得好,屋漏偏逢连夜雨。天空飘起了小雨,滴落在窗沿,落了一整夜。我在家里翻了半天,没找到一把完好的伞,要么折了根杆,要么破了个洞,找了许久,翻到一把可以带去学校的伞。

老班在课上讲,所有的文字都是湿的。我一百万个同意,不仅文字,我的鞋子也是,双脚仿佛泡在水缸里,冰凉的水把袜子和脚黏在一起,动动脚趾,都能听到渗水的声音。

幸好黎叔叔来接我们放学,我和黎落同撑一把伞,他拿了个报纸遮住头往家赶。我跟他们回了家,想起英子昨晚的打骂,心不在焉的帮黎落辅导完功课就早些回家了。

英子真是个小心眼的人,她竟然把门锁了,任凭我这么敲打都不开,也不吱声。她没有睡,房间里的灯还是亮着的,我在窗外拼命喊她,冻得直哆嗦。

“娘。”我实在着不住了,跪在地上,泥水很快附在我的裤腿,“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去黎叔叔家了。”我喊了很久,喊到嗓子都哑了,哭也哭不动了,累了趴在了地上,泥土顺势而上,填满我的指缝,爬到我的脸颊,钻进我的耳朵眼。

我总认为我下一秒就会死去,即使是这样,门依旧被锁得死死的。我真的累了,就让我睡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