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姝宁,自从嘉福公主出嫁走后,尽管心中百般的难舍难分、痛苦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子,无法左右任何人的命运,包括自己的处境。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慢慢的学着适应芍药圃清苦繁杂的生活。在这里当差着实不易,做得好也不会有什么改观,可做不好,为首的管事太监是一定会又打又骂的。姝宁每日里过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这到反而使她怀念起了公主在时的那些快乐时光。
由于是皇后钦点的来在此处受罚的人,所以无论以前人缘有多好,无论以前表现是何等出色。此刻,也没有人敢为她求情,连暗中的帮助也不敢轻举妄动。卢家人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却也不敢伸手去管,只说是让她长长记性,知道后宫的生存不易。
在这期间,唯一给过她一丝丝安慰的就是上次郑垣冒着触犯宫规的危险来见她那次。这给了她莫大的鼓舞,也让她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才没有对自己自暴自弃。
此时的她心如明镜,深知这份爱来的不合时宜。早知这是一个没有出路的圈套,没有尽头的黑夜,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跳了进去,死不悔改。
转眼秋去冬来,一天冷似一天。在这里做工的人是不敢奢望第一批换冬装的。挨冻受饿也是她的日常惩罚之一。
她最最不敢奢望的其实还是郑垣来看她。他已经来过一次,也被罚了,姝宁心中更多的是愧疚,其次还有担心。
担心什么呢?
要知道,在芍药圃这种低贱的地方,各路小道消息被加油添醋后可以肆无忌惮的乱窜。姝宁听说公主出嫁后,太子这一派很是风光,还当起了监国之职。而楚王这一面就稍逊一筹了。
“唉!”姝宁止不住的发愁,一边做工,一边想着心事:太子监国,说明卢家正得势,可郑垣就委屈了;如果楚王得势,那么卢家就会遭殃。思来想去,总有她发不完的愁,默默念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个折磨人的情字啊,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所以,她从不奢望郑垣来帮助她逃脱眼前的苦海,因为她知道他过的更加不易。
腊月里,汴京落了第一场雪,北风中,姝宁依然穿着单衣做着最脏的差事。夜里,兰芷芸芷悄悄来过,送来了些过冬的棉衣棉鞋和冻疮药膏。这让她心中十分感激。
新年的第一天,姝宁早早起来便双手合十许了个愿。紧接着,为首的大太监慌张跑来,命令所有的人都换上白衣,说是除夕夜先帝和老太后同时驾崩了。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令所有人震惊。私底下,大家将这件巧合的事传的神乎其神,说什么的都有。
国丧的这段日子里,差事反倒没那么重了。姝宁猜着;太子继位,这是就妥了,卢家算是熬出头了。因为打听不到郑垣的消息,反而更加思念与他,不知他过得怎么样,处境如何?
冬去春来,姝宁本以为新帝登基,一定会大赦天下,而自己也总算迎来了出头之日。然而盼来盼去,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想着就算没有大赦,卢家也会想办法来救她出去,可终究也没有等来卢家的消息。
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当下的政局出了什么差错。
天气一天一天回暖,芍药圃的人却连春装都没有换。按理说,支度库是不会出这样的差错的。兰芷芸芷一干人是她亲自一手调教的,非常信得过。忽又想到:难不成支度库换新人了?哦,对了,她已然是太后了,支度库归新任皇后江映月掌管,换新人理所应当。这就对了,新人难免生疏些,是会出错的。
这天晚上,又轮到姝宁守夜。将近子时时分,她提着一盏灯笼在院子里独自走着,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那声音极其细弱,游丝一般,风吹即断。但好歹能分辨出是个女子的声音。姝宁只当又是兰芷芸芷她们来了,因为除此之外,她再想不出谁还会冒着危险来看自己。
循着声音绕过一堵墙,姝宁被眼前的人吓了一大跳,真真是荒唐至极,来找她的人居然是当今的新皇后——江映月。
朦胧月色中,宫女装扮的江映月冲她微微一笑,笑容里尽是难以言说的苦涩。
姝宁猜不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堂堂的皇后娘娘居然要深更半夜四下无人之时乔装打扮来找一个做下等差事的罪人。
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呀?
姝宁举着灯笼怔怔的看了她很久,这才想起来行礼,口中说道:“罪人卢姝宁拜见太子妃。”说罢才知自己说错了,慌的又改成:“拜见皇后娘娘。”
江映月笑了笑,并不在意这些,拉住她的手亲切说道:“我今日才知原来你姓卢,以前我真是愚钝,不知你竟是卢大人家的亲妹子。”
姝宁自知“欺君”的罪名,赶紧下跪请求原谅。江映月再次将她扶起,笑道:“我时间紧,还要赶着回延福宫去,我们好好说会话,不要这样跪来跪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