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殿中,见身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俊美年轻男人正伏在案批阅奏折后,小太监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便低头退下了。
老太监笑着走上前,俯身一礼,丝毫不提刚刚用银针查验的事情。
“皇上,太后那般又送吃食来了。”
“嗯。”男人正批注的手一顿,沾了朱砂墨迹的笔尖在宣纸上点出一朵红色的涟漪。他将余下几个字草草写完,随后将笔搁下,起身走向桌前。
老太监别有眼力见的走上前帮他将食盒打开,随后将藕粉和玫瑰酥拿出来搁在了桌子上。
云千坐下,看着面前还留有温度的两盘精致的吃食,不由得心情大好。闻着那近在咫尺的玫瑰香,仿佛刚刚批阅奏折的乏累一下子消失不见。
他嘴角浮现出一抹淡笑,伸手拿起玫瑰酥欲要咬下,却又忽地停下。眸子里一闪而过几丝不可言喻的目光。
最后,还是轻轻咬了一口。看着那碗淡玫色的玫瑰藕粉,云千拿起勺子喝着。蜂蜜配上藕粉很是香甜,却又不那么腻,玫瑰酥亦是。
倘若得此佳人日夜操劳,用那芊芊柔荑下厨为君洗手作羹汤,怕是神仙也不过如此。
这便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
安犀在宫内等了许久,青衣素挽,退敛芳华。她看着床前那套宫女服,捉急的来回徘徊。
忽而,半个时辰后,宫外围着地侍卫突然发生躁动,接着尽数匆忙离开。
安犀推开宫门查看,便看见侍卫带着刀一齐朝着皇上寝宫走去。她连忙将那件宫女的外衫披上,拿起面纱的包袱冲出了宫门。
临走前,打翻了床边的烛台。
可是匆忙跑到许行歇息的房间后,却发现早已经没有了人。
安犀脸色微惊,不知他去了哪里,心下顿时慌乱。失落转头间,准备离开,迎面与一个陌生的宫人撞了个满怀。
那宫人怕顶撞他,连忙后退几步俯身跪拜,“娘娘,奴才是来带您出去的。许大人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能陪您出宫了,这是出宫的令牌,他说出宫后会有人接应您,您尽管去老地方等着便是。”
宫人说着,将令牌奉上。
安犀伸出手接过,有些担心的询问:“他已经出去了吗?”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宫人摇了摇头,一脸不明。
安犀没再多问,毕竟时间赶急。她挎着包袱,一路小跑的拿着令牌回了宫,看见宫人们正在救火后,悄悄将包袱撇到树下,跑上前拉住了站在前面指挥救火的小宫女。
“你们快些啊!娘娘还在里面呢!”
“快些啊!快些啊!”
小宫女已经急的哭了起来,那模样,好不让人动容。安犀看的鼻子一酸,拽着她就要离开。
“你是那个宫女啊?快些去救火。”元元擦去脸上的眼泪,哽咽的询问面前宫女打扮带着面纱的人。
“是我,快跟我走。”安犀压低声音,心虚的瞥了一眼
“娘娘…”元元目露惊喜,先前失落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娘娘,您怎么…”她张口,下意识的就要再询问什么,却被安犀打断。
“快走,路上再与你说。”
女人拉着宫女跑到树下,拎起包袱快步跑向宫门。乘着夜色,宫门处守卫懒散的打着哈欠,看到两个宫女打扮的小娘子走出来后,急忙拦住。
“哪宫的宫女?不知道此事已经不能出宫了吗?”
安犀拿出令牌,作出一副急切的模样来,“我们是皇上的侍婢,皇上今夜中毒,令我们不要声张,出宫寻找城外的李名医前来解毒。”
侍卫反复确认了那张令牌,发型确实是皇上的亲令后,放了行。
安犀一刻也不敢耽搁的拉着元元的手狂奔出了宫门,随后沿着街道一路小跑着。
街道上华灯初上,还有食摊,分外热闹。两人寻了巷口,偷偷换回了平常的衣裳,坐在摊前要了两碗馄饨。
“娘娘…您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元元看着面前打扮朴素的女人,哭着鼻子开口,眼泪尽数落到了面前的那碗馄饨中。
安犀笑了笑,抬手帮她擦去泪痕:“我这不是没事吗?”
元元哭着,撇了撇嘴:“那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您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若娘娘出了什么事,奴婢…奴婢可怎么办啊…”
少女的哭声很快惊动了在坐的众人,和过往来往的行人。安犀放下汤勺,有些尴尬的帮她擦去眼泪,轻声嘱咐:“小些声。如今出了宫,以后便唤我姐姐吧,不要再以奴婢自称了。”
元元被她这一话搞的一愣,有些仓皇无措:“可是奴婢…”她说着,对上安犀那期望又有些不开心的目光,随即改了口:“可是我是奴籍,这样会僭越的。”
安犀低眸,笑着拿起汤勺吃着馄饨。语气不冷不淡,似乎是带着几分心不在焉,可细听,却能听得出话里的期望和向往:“随我回边城吧。在哪里,自由自在,满是大漠风光。届时,孤烟直入,长河渐落,日圆月朗。”
“好,奴婢…”元元笑着,这次确是主动改了口,“我随姐姐回边城。”
女人笑了笑,没有再言。起身在桌面上留下二两碎银子,拿起面纱围住脸缓缓离开。她的神色有些怀念。
可她在怀念什么呢?
或许是花鼓上,那窈窕动人的清唱舞姿。或许,是哪西国风情的飞天舞衣。又或许,是那久栽难活的漠中玫瑰。
是那风沙漫天中,酒气香冽而又歌舞缭绕的极乐居。
是那星空下,陪曾经她仰望月亮思念双亲的翩翩少年郎。
只是后来,那欢歌起舞的极乐居成了大漠风沙中一所孤寂的寒屋。而那昔日的翩翩少年郎,饱经风沙,日渐沧桑,如今亦是化作了大漠中一座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