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着莫启偏了偏头,“碰碰?”
莫启抬头,看着宋拾的眼睛,总觉得他不安好心,于是借着崖边山石,轻轻一磕。
果然,转瞬之间,那簪子上迸发出恐怖的低温,离得稍远些的莫启已然感受到了那彻骨的寒气。
紧接着,晶莹剔透的半截玉簪,“啪”得碎了。
像冰块一样。
外边吵闹的弟子看到这一幕,不自觉放下了挥舞的手臂,御剑往后稍稍退了些许。
宋拾举着剩下半截残破的簪子,挑眉问:“玉簪?”
莫启:“……”
他叹了口气,道:“确实是法器。”
这是从前他淘来的防御型小法器,平时随身带着,会一直撑起一个一人大的小结界,必要时可抵挡一次低阶修士的全力进攻。
“奉劝你将所有防御型法器全部收回去不再使用,否则一会儿你整个人我不保证不会跟这根簪子一样。”宋拾随手丢掉了半截簪子,盯着莫启看,“后边的阵法大抵都是你师父搞的,一层套一层,环环相扣,你想在她的阵法地下投机取巧,那你最终见到的大抵只有阎王爷了。”
莫启蔫蔫地收起了所有的防御型法器,问:“我师父当真有这么厉害吗?”
“现在她的阵法没有以前厉害了,只是放眼望去,再整个修行界,也算是恐怖的。”宋拾无所谓地笑了笑。“也就只有你师父自己不觉得自己很厉害而已。”
莫启想了想,自家师父确实是这样的。
二人临走时最后看了一眼那些重新变得安静如鸡的弟子。
他俩觉得好笑,于是特意跟众人打了个招呼,接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阵法中。
为首的长青弟子惊呼,“他们不要命了吗?”
那几个被保护起来的弟子似乎有所想法。
哪里是不要命?
那是过天堑唯一的路罢了。
在莫启和宋拾消失在阵法中后不久,那几个弟子也跟着一头扎进了阵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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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夕宫。
崖上的几个弟子只剩了一个,运气好些的,是个炼体的,走着吸术石铺就的那条道,一步一个血脚印,一半的路花去了一个时辰。
池语看得打哈欠,顾渊在一旁给她泡茶,一面泡茶一面看,“想不到这几人里当真还有个炼体的。”
那还是个姑娘,一身漂亮的裙袍被血濡了个透湿,如今快干了,血结成硬块,贴在衣服上。
池语不忍心看,摇头道:“炼体又如何?这姑娘一身的伤,能不能撑过后半段都是个问题。”
顾渊问:“两条路的后半段路程你设好的阵法可是一样的?”
“能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修士么。”池语优哉游哉地剥花生,剥出来也不吃,一粒一粒堆在小碟子里,“后边那半段路的阵法,不过是为了剔除一批走邪魔歪道强行提升自己修为境界,从而浑水摸鱼的家伙。若当真是扎扎实实自己修炼上来的修士,最多只会产生视觉体感幻象,并不能真的要他们的命。”
她说完,冲着顾渊一摊手,问:“但若是你看,你觉得这一批修士,当真还有踏踏实实自己修炼上来的人吗?”
哪个不是修到一定境界就开始懒散度日,哪个不是靠着丹药仙草神兵法器一点一点堆出来的?
又或是,修炼陷入瓶颈期,便去寻那些个话本里谣传的“灵丹妙药”、“绝世神功”,然后走火入魔、一去不回头?
太多了。
这三十年,形形色色所谓“天才”如同下饺子一样层出不穷,偏生一开始都瞧不出什么异样。
等过了十年、二十年,那些个被吹捧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童”们一个一个的,要么走火入魔被正道剿灭,要么修炼邪魔歪道最终经脉逆行自焚而亡,要么直接炼废了,从此躺在床上了却残生。
太多了。
池语实在看不下去,索性一劳永逸,设了个阵法,专门剔除那些筋骨不扎实的修士,干干脆脆将其永拒门外,比一个一个尽心尽力培养、到最后培养成一个残废轻松得多。
顾渊笑笑,摇头道:“你倒是会想。”
她道:“反正这阵法,又难不住欣阳和方旭。”
他二人要是连这点阵法都过不去,那直接可以自戕谢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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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老远的莫启和宋拾两个人皆打了个喷嚏。
莫启摸摸鼻子,一面嘟囔着:“谁又在说我坏话了”,一面抬头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座几乎垂直的峭壁直通云霄,峭壁晶莹剔透,像极了极北之地那终年不化的寒冰铸就而成。
四面生长的树木也大多是半透明呈晶状的,树叶清透漂亮,风一吹撞在一起,声音清脆而极具穿透力。
莫启挠头。
他不可置信问宋拾,“这就是你说的路?”
寒风过处,掀起大片的霜花,莫启只觉那寒冷直直透进骨子里,又从灵魂中钻出来,浸透了四肢百骸。
宋拾轻笑,看了看眼前峭壁,勾了勾唇角。
“没错,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