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娥坐回板凳上,接着衲着鞋底子,一针针扎下去,再一针针拔出来。刘玉娥边衲着鞋底子,边寻思着挨老爷子呲的事。寻思完挨老爷子呲的事,刘玉娥又寻思起瘦成皮包骨、长着一张孩子脸、只会呵呵笑的自己的男人。寻思着自己的男人,衲着鞋底子的刘玉娥更不欢气了。
这时候,对面西厢房的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
谢李氏拿着个笤帚出了门,走到院子当间,边拍打晾晒的铺盖边和坐在当院纳鞋底子的刘玉娥搭话:“玉娥,给贵远做鞋呢?关外的城里人现在都时兴买现成的鞋穿了,又好看,又结实,还合脚。”
谢李氏虽然看着有说有笑、大大咧咧,但说起话来、做起事来格外小心,生怕被别人寻思自己不懂事理、没有规矩。
谢政堂的大儿子媳妇谢张氏,该管的、不该管的,都要管,是有了名的管得宽。可谢李氏和这个妯娌一个院里住了好几年,竟没有和她红过一次脸。谢李氏凭的就是自己的小心翼翼,每句话都寻思寻思后再说,每件事都寻思寻思后再做。
院里的其她女人和谢政堂说点啥,谢政堂都当个屁听。可谢李氏说了话,谢政堂就要坐下来寻思寻思。谢李氏凭的啥?还是凭的自己的小心翼翼,每句话都寻思来寻思去后再和谢政堂说。
说实在的,对这新过门的婆家侄媳妇刘玉娥,谢李氏多少有些防着。刘玉娥都过门好些日子了,谢李氏算起来总共还没和刘玉娥说过几句话。还没摸透人家的脾气秉性,谢李氏怕哪句话说错了让人家不高兴。
衲着鞋底、还不欢气的刘玉娥根本没听进去谢李氏说些啥,也就没法应着。
谢李氏没听到刘玉娥的回话,过来端详着刘玉娥,见刘玉娥不欢气,问:“这是咋的了?是不是院里谁给你气受了?”
谢李氏一问,刘玉娥拿着手里的活计,不好意思地跑回自己的屋。谢李氏放心不下,拧着小脚跟了进去。
进了屋,刘玉娥见外人听不到,就冲谢李氏说:“婶子,都说做媳妇难,我过去还不大相信,现在相信了。这才过门几天,我都挨爷爷两次呲了。”
谢李氏吃了一惊,想了想,说:“玉娥,不会吧?你爷爷虽整天没个笑模样,心眼好使着呢。你要是信着婶子,就给婶子学学咋挨你爷爷呲的。”
刘玉娥一五一十地把挨老爷子呲的事和谢李氏说了。
哪成想,谢李氏扑哧笑出声来,随后说:“玉娥呀,你就烧高香吧。你过了门后第一次下灶间,老爷子还没跟去呢。你知道吗?我过了门后第一次下灶间,我忙活着,你奶奶在旁边指点着。不知啥时候,你爷爷也进来了。在后边瞅着我忙活,你爷爷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你爷爷一吱声,我心惶惶得都不知咋做好了。再说,那褂子才穿在你爷爷身上几天呀?你爷爷说过,把褂子穿硬实了,褂子才抗磨、经穿。”
谢李氏说到这,本来憋着哭的刘玉娥扑哧笑出声来。
谢李氏和刘玉娥聊了会,觉得贵远的新媳妇懂事理,也就不再对刘玉娥那么防着了。其实,谢李氏防来防去的都是多余。谢李氏和别人闲聊,说来说去的都是说的讨对方好的话。要是和别人说到其他人,除了爱嘚咕她自己亲爸爸李焕奎几句坏话,绝不会说其他人一句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