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听到谢长章没了的信后,两个多月了,谢潘氏手上就没忙活过活计。
老儿子刚没的时候,谢潘氏见天哭丧个脸,见了人没唠上几句,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见天想着刚死了的儿子的谢潘氏,哪还有心思忙活伙计?
谢潘氏这辈子见的死人的事多了,想得开了:生死由命;死了的回不来,活着的还得该咋过日子就咋过日子。过了些日子,谢潘氏只有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时候才咯噔一下想起那短命的儿子,难受一会,就睡过去了。谢潘氏心里不再忒懊糟了,就到了过年。这个年,虽没招待啥客人,也没去哪串门子,可毕竟是过年,累了一年的谢潘氏在过年时总要四平八稳地歇歇,绝不会忙活活计的。
过了正月十五,这年也就算过完了。
正月十六这天,刚吃完了早饭,谢潘氏先寻思着该上炕接着絮听到自己老儿子没了的信时正絮着的棉活了。也许人越呆越懒吧,正要上炕忙活活计的谢潘氏心里又变了主意,还是再清闲一天吧。寻思到这,谢潘氏拿起放在炕上的烟袋就出了自己的屋门,找说啥一说一个准的谢王氏唠闲磕去了。
谢潘氏转到谢王氏屋里时,谢王氏正坐在炕上绷着刚拆洗的铺盖,见自己的婆婆进了屋,忙说:“都过了十五了,这天还冷得呃!妈,脱了鞋到炕头上坐。我刚往灶坑添了点柴禾,这坑头暖和着呢。”
谢潘氏走到靠炕头的炕沿一边,一欠屁股,坐在炕沿上,脱鞋,把一双鞋的鞋底对在一块,把鞋面在外的一双鞋放在炕沿靠墙的一边,向后挪挪屁股,又一转身,靠着墙盘腿坐在了炕头上。
坐在炕头上的谢潘氏说:“岁数越大,越怕凉,越稀罕热热乎乎的炕头。打外面进来,往炕头上一坐,舒坦得呃。”
谢王氏边赶着手里的活计,边迎合着,说:“别说你那么大年岁了,我现在都怕凉得呃。前些日子我不是回了趟娘家,坐在驴车上眯了会,可能凉着了,脖颈子酸疼得有一阵子了。”
谢潘氏拿起了刚放在炕沿上的烟袋,说“你也是,大冬天在车上也敢眯一觉?以后可得当心。别说大冬天了,我伏天都不敢在外头打个盹,怕受风着凉。”
谢王氏停了手里的活计,拍了拍自己的左腿,说:“平常还好,要是月子里着了凉,一辈子都跟着遭罪。我生贵远的时候,不知咋整的,估摸着是睡着了后翻了个身,醒来时瞧见左脚露在外头。打那以后,天头一阴,这只脚连着这条腿就酸疼,越上岁数疼得越邪乎。”
“你说得对对的。我生老三时,老太太年岁大了,就不想多麻烦她了。刚过了月子,我就洗洗涮涮了。那以后,这俩手的骨头节总酸疼酸疼的,也是越上了岁数越疼得邪乎。”谢潘氏说完,把烟袋杆的烟袋锅的一头插进了烟口袋里,握着烟袋杆的右手摇晃了几下烟袋杆,左手的大拇指在烟口袋上里面是烟袋锅的地方按了几下,在烟袋锅里装上了烟,接着说:“这铺盖头年咋没拆洗?”
谢王氏直了直腰,说:“这些年,贵远爸一回来,就盖这床被。好多年没拆洗了。反正过年也没人盖,就没忙着拆洗。现在得空就拆洗拆洗。”
谢潘氏点着了烟,吧嗒了几口,叹了口气,说:“我可有一阵子没见到老三家的面了。上次瞧见老三家的是一大早,我去茅房,老三家的到前院找宝银。我约摸着老三家的是让宝银到集上给她买点好嚼谷吧。再以后我就一直没瞅见老三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