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想过王真真,可是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确认过了,王真真说她没见过白立。
万般无奈之下,再次打给了王真真。
“真真。你是好孩子,你告诉阿姨,真的没见过白立吗?”
王真真矢口否认,可是马媛媛却从她口气中听到了真相。
追问起来:“真真。阿姨不逼你,你能告诉阿姨,白立现在安全吗?”
王真真道:“安全!”
然后电话挂断了,马媛媛松了一口气,只要儿子安全,她可以说明都不在乎,包括不带他走。至于不放心他生病的问题,她考虑过了,大不了花费重金,从申城请一个医疗团队过来。甚至,她可以考虑会西京市发展,反正申城那边的发展已经稳定下来,西京市是她起家的地方,或许回头是一个归宿。
连夜将这个想法跟丈夫和老叔沟通了一下,丈夫让马媛媛自己拿主意,他们的事业,基本上都是马媛媛在打理,丈夫的作用,从一开始只是维系跟老叔的关系,后来成长起来,这种维系也变得不在必要,更多的是合作关系。老叔则让马媛媛慎重考虑一下,如果她坚持,老叔表示支持,但老叔表示他不会回西京市发展,无法提供实质上的帮助。
两通电话,马媛媛就坚定了信念。
这边王真真放下电话,马上给白立打了过去,告诉了白立他父母在找他,很着急。
他们俩当然不在一起,他们的胆子还没大到那种程度。白立此时悄悄藏在同班一个同学宿舍里,俩人挤一张床,王真真知道他在哪里,因为这主意还是她给出的。
白立一夜未归,但早上还是老实去上学,结果就让父母给堵在了学校门口。
父母并没有责怪一脸恐惧的儿子,反而叮嘱儿子好好上学,他们如同其他家长一样,只是来送孩子上学的,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从这天起,有些事情,仿佛发生了改变。
妈妈只向白立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搬过去跟她住,当然也不反对他回爸爸家住,但每个星期至少有四天必须住在妈妈家里。马媛媛决定留在西京市发展,于是也给自己购置了一套住宅。她的住宅价格不菲,不过并不是新房,而是一套二手房,准确的说是一套二手的别墅,位置很好,就在护城河边上,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古老城墙上的箭楼。
爸爸白贵也变了。他的脾气不是收敛,而是几乎换了一个人一样。跟儿子说话没有以前那么粗暴,他开始关心儿子的学习,开始学着给儿子做早饭。他跟他以前的那些原则,似乎说再见了。以前所有人觉得他不务正业,他反过来看不起所有人,觉得别人都没活明白。现在他则开始跟所有的邻居,路上见到的熟人和颜悦色的打招呼,他跟那个过去与他格格不入的社会和解了。
一切似乎都变得美好,生活归于平静。
白立换了一个生活,彻彻底底成了富家子弟,在妈妈家住的时候,早上有司机一直送他到学校门口,放学会早早来接。在爸爸家住的时候,白贵也每天送去接回。没人觉得奇怪,学校也不排斥这种排场,因为知道白立现在是豪富子弟,身份的变化,让他遭受绑架的可能大大增加,学校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王真真对白立的态度,也没有因此发生改变,让白立很庆幸。依然愿意跟他一起玩,接受他的一丁点照顾,但太过昂贵的礼物,她绝对不会接受,比如白立想送她一部新手机,她就坚决不要,她能接受的极限,不过就是早上校门口吃一笼小笼包,中午学校食堂加一条清蒸鱼。超过这个界限,她不但会拒绝,还会生气,这个界限也是她尊严的界限。
在平静的生活表面下,一股潜流始终在涌动。
学校大门口永远是那么热闹,车来车往,一辆大商务,却一直停了好几天。
从车外看不清车里的情形,甚至始终没见人进出过,让人不由得怀疑车里是否有人。车窗玻璃上,有交警张贴的罚单,巡警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叫拖车将这辆车拖走。
西京交通大学,美丽温婉,追求者无数的研三校花李锦瑟,在这天傍晚,在学校食堂中陪着两个长者吃饭。
这两个长者,一个是他的导师,另一个是学校经济系的主任,可以说她是在陪领导。
但这并不是什么潜规则,也没有什么丑闻,而是正常的精英聚会。
李锦瑟的导师,高良明教授正在跟经济系主任徐若轻激变。
徐若轻语气有些激动:“你们哲学故步自封,自从五百年前自然科学从哲学中分化之后,哲学就再一步步走向死亡。你们还美其名曰,哲学变得更纯粹了。你说说,这五百多年来,哲学有什么本质性进步?你们给自己一个定义,一个高高在上的定义,什么只有哲学才能研究哲学,只有哲学才能理解哲学。可你们却囿于自己的圈子里,根本无法自证!”
高良明抢白道:“亏你还跟我师出同门。谁告诉你哲学给自己下过定义,谁又告诉你,哲学试图证明过自己。谁告诉过你,哲学摒弃了自然科学?任何自然科学,不过是哲学用来探索真理的工具而已,犹如用眼睛看世界,用手触摸世界。用自然科学解析世界,这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徐若轻哼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高良明反驳:“那你就把你的理说出来啊,哲学最讲道理了。”
徐若轻道:“哲学还讲道理?哲学是最不讲道理,最没有道理好讲的。”
高良明道:“那是哲学的问题,还是道理的问题?”
徐若轻恼道:“就没法跟你好好吃饭。”
说完,气呼呼的离席,背后传出“出门把账结了”的讨厌声音。
李锦瑟在一旁轻笑:“老师,你们师兄弟就不能好好吃饭吗?”
高良明耸耸肩,一脸轻松:“搞经济的人就是这样,太精于算计,一点亏都不吃。没风度!”
李锦瑟不由暗暗腹诽。上次不知道是谁没风度,连筷子都摔了,就因为被人家辩的哑口无言。李锦瑟记得清楚,上次徐若轻用经济学远离解释,说最近二三十年里,哲学系能招到的学生全都是高考成绩二流的学生,就算这样,还绝大多数是调剂的,真正报考哲学的,一个班里往往只有两三人,甚至有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当一个学术,无法吸引人才,不但意味着这门学术正在消亡,也证明它本身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如行政系统中某些部门,只是用来撑门面的。这个道理,让高良明很生气,却无从辩驳,因为这是哲学系几十年来的痛处。
“好了,老师,我去结账!”
李锦瑟怎能让徐若轻去结账呢,匆忙追了出去。
徐若轻却已经付了账,但依然愤愤不平:“你们老师就那个德行不好,抓住人家的话柄,就绝不放过,还自称什么风度!”
李锦瑟笑道:“您说的对。比如您声称哲学因没有人才流入,在消亡的论证,就让我们导师很没有风度。”
徐若轻道:“没错。哲学在消亡,我刚才说错了,他比故步自封了五百年,而是从诞生之日起,就开始原地兜圈子,时至今日都没有更深一步的进展,不断涌现的所谓流派,不过是在原来的基础上缝缝补补。反观其他的自然科学,不但基于数学是可推理的,而且大都可以通过试验来验证。唯有哲学,只有理论中的理论,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李锦瑟有一个疑问:“徐老师,是不是一切注定消亡的事物本身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呢?”
徐若轻道:“如果有存在的价值,还会消亡吗?”
他笑了笑,挥手走了出去。
李锦瑟回到包厢,她的导师依然在津津有味的吃着火锅。
“锦瑟,你是我最好的学生,有没有考虑过以后?毕业后想继续做研究,还是出去求学?我希望你不要放弃哲学,选择放弃也许不是你的损失,但一定是哲学的损失。如果你想去留学的话,日耳曼或者瑞士,我都能帮你推荐。”
高良明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的落寞,他的学生,不管多么有天赋,一旦毕业,极少有愿意继续从事这门学科的,他无可奈何,因为这门学科本就不是一个养人的学科,但他总是试图挽留最有希望的种子,他这种挽留,反过来又让他更加悲凉。
李锦瑟苦笑道:“老师,我可能没有机会选择了!”
高良明叹息道:“有人帮你决定了?是你爸爸吗?”
李锦瑟摇头:“老师,你说如果我明天就要死,今天的选择还有意义吗?”
高良明深思了一番:“你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李锦瑟点点头:“老师,您一直困惑的那个问题,我也许能提供一些参考?”
高良明苦笑:“我困惑的问题多了?你指哪一个?”
李锦瑟:“最深刻的哪一个,关于意识。”
高良明叹道:“哲学无论那个派系,唯心的还是唯物的,还是中立客观的,客观中立的,无非是因为无法触及到意识这个层面。作为认识事物的唯一主体,意识总是认识着而永不被认识。无法确定这个基础,就永远无法解释世界到底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这一核心问题。”
李锦瑟叹道:“我也只能给您提供一定的参考。您想知道我认识世界的感觉吗?”
高良明想了想:“你想跟我做思想实验吗?没用的,无论我们如何客观,如何中立,都无法充分表达出来。意识经过语言的翻译,就已经失去了底色。”
李锦瑟问道:“如果我们直接意识共享呢?”
高良明反问:“你这是已经跟我做思想实验了吗?”
李锦瑟摇头:“我说都是物质试验,让您感受到我的意识。”
高良明疑问:“这是你设定的前提吗?”
李锦瑟有些解释不清了,决定行动,双手伸向了老师的脑袋。高良明以为学生这是设计了某种试验方法,他也不拒绝。
只见学生先是将两只手,两根手指放在了他左右太阳穴上,接着整个人偎了过来,在高良明已经开始感到局促的时候,学生的额头顶住了他的额头。
接着海量的信息冲击进入了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