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过去拿起笔,端起砚台,在墙壁上飞速画三阳符。沿石壁画一圈,用了六瓶鬼血,终于画完。接着取出一沓黄裱纸,飞速画出三阳符、借兵符、净水符,还有很多不认识。搁下笔,叔父从包里掏出罗盘,定下方位,叫来八个人,按卯、午、酉、子顺序,每个方位两人,每人领一张符。其余的人负责警戒。
“我和孙医生、孙正坐中。唐老猴,二十年前我给你算过一卦,你八字火旺,最适合午位,三阳符一定要装好。”
唐老猴咧开嘴笑笑,脸上生硬紧绷,“可我不懂道术,这——”
“你不须要念咒,坐着不动就行。‘炽火局’至阳,你起‘引气’的作用。到时候心里不能有杂念,静下心就行,热的话就加快呼吸。我们要用身上的阳气,攻破‘囚冰局’的阴气,你要是有杂念,可能会伤到自己!”叔父盯着他重重讲。
唐老猴尬尴笑笑,咧咧嘴。现在这种情形,就是要他割肉,他都不能拒绝。
“炽火局”是通过施法,把阵中每人身上的阳气凝聚成一股,利箭一般,射进“囚冰局”的穴眼,从而破局。按照洛书,阳气由坎位发生,经震位,在离位达到极盛,从兑位消失。通过施法,“炽火局”改变阳气走向,把阳气源源不断汇聚到午位。到时候滚滚阳气通过唐老猴身体,射向他身后的阵眼,唐老猴必须凝神静息,否则体内阳气陡增,难以疏导,轻则晕厥,重则丧命。叔父显然怕增加他压力,没把后果说明白,别人也不想道破。
唐老猴装好符箓,憋着脸,腿抖抖地坐到最凹处。郑刚到他身旁坐下,拍拍他肩,宽慰他几句。
叔父从包里掏出一束三皇真元香,点燃,朝四方拜拜。搁下香,到中央坐定。全部单盘坐好,按叔父交代的,双手结五岳朝天印,一起念憾天咒:“一笔天地开,二笔日月开,天清地灵,三十六界,日夜指引……”
闭起眼,耳边霎时一片嗡嗡声。不敢分心,不敢停,全世界仿佛浸在一派响念中。不一会,浑身燥热,身上热气像被抽走,前胸炽热,后背发凉,一股热流源源不断从左肩流向右肩,心虚虚跳,努力平静,调节气息……
“啊!”一声惨叫,心一抖,睁开眼——唐老猴狂喷一口血,身体一晃,栽倒地。
立即停住,都起身赶去。负责警戒的人按叔父交代的,仍旧握住刀枪不离岗位。郑刚扶起他,一摸他鼻息,抬头看向大伙,“死了。”孙医生赶紧蹲下,摸他脉搏。过了几秒,摇摇头直起身,叹口气。
看着唐老猴尸体,大伙静默不语。心底升出异样感觉,眼前仿佛消失了一切,没有时间,没有空气,站在一片虚茫茫里。
“没别的办法,我们要再来一次!”叔父重重讲,转头看向大家。
回过神,几人抬走尸体。叔父看着我,眼里透出焦虑,“这个位置非常重要,你的八字火旺,加上念珠,一定能破局,一定要静下心!”
心一抖——叔父怕我有危险,先让唐老猴冒险!
双手攥紧,心跳得厉害,点点头。
走到阵眼上,深深吸口气。叔父叫来一人顶替我的位置,大家坐定,继续念咒施法。
耳畔尽是嗡嗡声。似乎有两股热流从两边传来,从胳膊钻进身体。渐渐地,汗水从额头淌下,滑进脖颈,胸口憋烧一团火,脸颊像被蒸汽烘烤;渴、燥热,触须般扎透全身,大口喘气……心跳越来越急,身体成了火球,地面成了火海,热浪滚滚不绝,无处不烫……嗡嗡声朦胧漫漶,像被热浪冲淡,又像在梦中,喉咙里突然冒出一股暖流——水!暖流到嘴里,带着火团炙烤,瞬间凝成极热,耳鼓仿佛响出惊雷——“轰!”
头一晕,嘴一吐,栽倒地!
像有嘈杂声,有人扶起我,嘴里凉凉的。朦朦胧胧,各种感觉渐渐回到身上,热!一激灵,睁开眼。叔父正抱着我,一脸焦惶;孙医生和孙正蹲在旁边紧张看着我,他们围在周围。
“好像听到打雷声,破阵了吗?”
“破了、破了!”叔父眼里噙着泪水,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长长舒口气,“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