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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人生路难遇知己

苏轼已经等了半宿了,北城门依旧没有打开,写信来的那个人也许要失约了,想到自己可能在黄州荒废完余生,苏轼又叹气了许久。

城门边突然传来了反常的吵闹声,和刚解除宵禁的寂静的黄州构成了鲜明的反差,苏轼轻轻地放下了酒盏,不急不缓地走向响声的源头。

“你们这不是糊弄人吗?”堂吉诃德的声音极其尖锐,刺破了沉淀许久的吵闹。“长官,你来给我评评理,”苏轼这才发现今夜来的太匆忙,连官服都没换下,“这厮说我半夜私带兵器试图进城行凶,你说我哪像了?”

苏轼打量了这个焦躁的年轻人:从头到脚是粗劣的布甲,一匹矮小精悍的马,一个半面长锈的铁盔,一柄挎腰的长剑,像是个严肃的中世纪骑士,却又莫名地令人发笑。

“你在笑什么?”堂吉诃德似乎有些生气,而这让他那荒诞的形象更加忍俊不禁。“没,没什么,”苏轼还是没忍住,“我只是说,像你这身行头,再加上这个时间点,人这样理解也没错。”苏轼下意识地瞄向城外,没有那个人。“你急着进城?”“嗯。”“这样吧,骑士先生,”苏轼示意堂吉诃德凑近,“你把剑给那士兵,再进来。”

堂吉诃德像是受到什么屈辱似的,“这怎么行?这等同于要我的生命!”苏轼又笑了,“年轻人,什么都是身外之物,等你到我这年纪就明白了。”随即转身回到了酒铺。

过了半响,苏轼还是没能等到要来的人,看来今夜是白等了,正当起身时,听见身后似曾相识的声音:“掌柜的,来两壶酒!”“好嘞,客官,您慢坐。”

“嗯?你小子到底是来黄州城干甚么的,”苏轼有些警觉,“一个异域人半夜执兵器来酒铺喝酒,你这是动手前壮威风么?”

堂吉诃德也呆住了,“我……”

苏轼又扮回了原来嬉皮笑脸的样子,“开句玩笑话,你是那来的人?来此地做甚事?”堂吉诃德如是回答。“噢,原来如此。”苏轼又打趣地说:“不过啊,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骑士,看你这样子,比起我大宋的将士也就如此嘛。”堂吉诃德想辩解自己不是正统骑士,却又硬着面子说不出口。

“您又是什么身份?”堂吉诃德觉着苏轼也不像个大官。

苏轼看透了堂吉诃德的心思,“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能有什么大官?树叶飘再高也会掉落的。”堂吉诃德敬了他一杯酒,“可有官职?”苏轼只应酒,“无实权。”

黄州城彻底陷入了寂静,这个点还没歇息的除了叫花子也就酒鬼了。堂吉诃德听到这笑了,自然地翻开怀里的骑士小说,用他生茧的大手爱惜地抚摸着起毛了的书皮。苏轼瞥了一眼:“你就这么喜欢这书?”堂吉诃德想要伸手递给苏轼,被他婉拒了。“梵文,看不懂。”堂吉诃德笑了,这可不是梵文,对他来说,这是神的旨意!

苏轼注意到被堂吉诃德的马拴在酒铺的柱子上,便问:“我看你这马不像是战马,”酒过三盏话也多了起来,“反倒像头驴。”苏轼笑得直拍桌子,堂吉诃德连珠炮似的对他的马的描述一句没听,光回答了一句:“是是是。”堂吉诃德抬起头看黄州城的夜空,不像欧洲的乡下。这里少有明亮的星星,多的是变幻莫测的云,被异常明亮却柔和的月光照耀出纹理,一丝丝清晰可数,又转瞬即逝在黑夜中,只有经过月亮旁的云,才有被照亮的机会。

“喂,你有理想吗?”

“嗯?为天下苍生做事,若不得,则为我大宋做事,再不得,便为这黄州做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为我自己做点事。”堂吉诃德把书放回了衣领里,起身去牵那匹马。

“慢着,把酒喝完。”有些人是留不住的,饮尽了这一壶,从此各别天涯。

“嗯。”堂吉诃德突然站了起来,“我吃完了,先走了。”随即跨上那匹骏马,白发飘扬在京城的大风中,铁盔不知被哪来的光照的熠熠生辉,让人误以为时间飞梭,眼前的堂吉诃德像是个四五十岁的人,却拥有一双天真烂漫的眼眸,清澈干净;似乎能承载一切梦想,却又了无色彩。

苏轼抬头看了看堂吉诃德描述的天空,奇怪,只见一片繁星,却没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