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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7月25日

有些事情,平时做得很自然的事情。

当我详细去想它的步骤,就会发现,自己都想不清楚。

就像一个人走路的时候,通常不会刻意的去考虑,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两手摆动的时候,也不会刻意的去想,该怎么配合自己的脚步。

很多事情对我来说,已经是很自然的,不需要思考的。

但现在要去一步一步的,把它想象出来,分解开来。

并且用别人听得懂的话,去指导他,让他做到我想要的样子。

而且还不能出错。

绝对不能出错。

我第一次有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比我还是新手的时候,做老师傅布置的任务,还要感觉不知所措。

就这样,一直从早上八点多,折腾到下午两点。

这期间,我还被量了体温,还拿进来了中饭。

我甚至都没注意自己中饭吃了什么。

只是胡乱的吃下去。

这期间,我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打电话。

我是分解好步骤之后,打一个电话,让那个小伙子去完成这段步骤。

然后隔一段时间,在自己脑子里分解好下一个步骤。

同时等他回复前一个步骤完成,并且确认完成情况之后,再告诉他下一步的行动。

所以我的电话都是间歇性的。

有的短短几分钟一个,有的隔半小时一个。

我必须想清楚了才能给他打电话。因为那小伙子在做事情的时候,是必须用两只手的。

不能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做。

甚至不能分心,一边听一边做。

那样会有危险。

我必须要确认他听懂了、明白了、能够按照我指示去做了,然后我对他说,就这么去做。

接着我需要等他回复。

他说很顺利的完成了,那我再告诉他下一步。

他说做的时候,碰到了什么问题,那我就会很仔细地询问他,出了什么样的问题?

但他根本没办法用专业的术语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样问题。

而他又不是作家、或者编剧。

他对于事物的描述,存在他主观的偏见。

有时会遗漏一些他认为不重要的细节。

有时候他会忘记观察应该观察的信号。

有时他会说错。

而这些都需要我来判断。

所以有时候,我会让他再去确认。

甚至反复要求他确认。

于是他会抱怨。

我知道在他那边,码头上的风雨,比我所在的高楼大厦这里,要大很多。

那边江面上没有遮挡,所以风会更加大。

他抱怨:“站都站不稳,路都没法走,你还要让我再去一次!”

他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就这么回事!”

但我还是要求他,再去一次。

他觉得我多事。

在电话里,我能够听得出,他每次抱怨里,包含的委屈和无奈。

因为他们的领导肯定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一定要配合我。

所以但当我反复要求他,一次次跑到风雨中,去做他觉得毫无必要的工作。

他做好回复的时候,那种无奈、心酸。

尽管他没有明说,但在电话里面,我能够听得出来。

但这一切都是由于他的不理解。

他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让他这么一次次去做。

我有我的理由,但他不懂。

我讲了他也不懂。

于是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我们争吵了。

我简直是在对他怒吼。

我说:“一定要这么做,一定要这么做。你不懂,你就照着我说的做。”

而他说:“你知道这里有多大风,多大的雨,你就是在折腾人!”

他不知道,我其实是理解他的。

我也曾经在这样的风雨里,做过同样的事情。

但我不想和他说这些事情,我说了他也不信。

我说:“那是你没有做好。你没有做好,所以必须再去做!”

他说:“怎么不好?你要怎样才算好?”

我说:“你那个细节,那个细节,你要去给我看,你要向我汇报!”

他说:“那细节和这工作有什么关系?那根本不重要!”

最后我打电话给他的领导。

而他的领导应该打电话给他了。

所以我再次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没有和我吵。

我能够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无奈。

那种小人物的无奈。

他没有再正面顶撞我。

只是时不时的,他会冒出几句,“你们这些坐办公室”、“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之类的话语。

但他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人物。

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跟他换。

如果我可以的话,我宁愿自己去现场做这些事情。

但我没有跟他说这些。

我没有跟他解释为什么自己不过来。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

今天的事情结束之后,可能我再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所以我不需要他理解我。

我只要他按照我的指示去做。

下午两点半左右,我客户,那个负责人打电话给我。

情况发生了变化。

码头的一个地下室进水了。

他微信发来视频,给我看地下室渗水的情况。

一根从墙体里伸出来的管道,边上缝隙里,像喷泉一样,水涌出来。

简直就像我见过的最大的水龙头,开足了一样。

视频里的人,指着缝隙还在介绍:“你看这水一阵大一阵小,这就是因为外面的浪,一阵阵的浪。”

这不是渗水,这看上去完全就像一艘触礁后即将沉没的船。

我的客户说,你们的设备必须要启动。

不是把他们关掉,而是要启动。

排水需要你们设备启动。

我想说见鬼。

当然我没说出口。

我今天大半的时间都在忙着把设备关掉。

而现在却跟我说要启动。

但我知道是没办法的。

之前关掉是为了保护设备。

现在是为了保护整个码头。

然后我说:“那怎么办?如果潮水涨上来,那一切都要淹没,那现在排水,不是白干嘛。”

他说:“现在水位还没有涨上来。我们领导决定,再争取一下。”

我理解他们领导的决定。

就像一艘船,在没有沉没之前,必须拼了命的去拯救。

但如果拯救到最后,还是拯救不了的话,那只能怪运气。

但是我的设备已经停掉一半了。

其实对那个被我指挥的小伙子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他已经有些熟悉那一半的设备了,再去启动,会简单一些。

我不知道那个小伙子会不会在电话外骂人。

我猜他会的。

于是我对客户说:“那也只能这样了,看运气吧。”

接下来我一直指挥那个小伙子启动设备。

在晚饭前,我们完成了这个工作。

这也意味着,这一天,我和那个小伙子,做的事情,都是白干。

我希望客户最后能够挺过去。

晚饭应该已经来了,虽然没人敲门,但时间到了。

我没有急着出去看。

我就站在窗口。

看着风,吹着一阵阵如烟如纱的雨,在我窗前从左到右,急速地飘过去。

我在想那个被我指挥得团团转的小伙子。

他今天付出了那么大的努力。

但他所做的,都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就像他含着愤怒、委屈、不解,质问我的,“这有什么意义?”

但有时候小人物就是这么无奈。

上级的命令改变了。

于是原来拼了命也要去完成的事情,就变得毫无意义。

我不知道那个小伙子长啥样,叫什么名字,我和他电话里一直用“你”来称呼他。

我的手机里面,除了他的电话号码,一串数字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相信再过几天,这串数字被掩盖到下面去之后,我就再也想不起他了。

然后我转身去拿晚饭吃。

晚晚饭的主菜是腊鹅。

同样送了一盒酸奶,和昨天是一样的。

我只吃了半碗饭。

今天的事情太多,所以我的胃口不太好。

晚饭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我妈妈打来的。

她问我,昨天怎么没给她打电话?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兴奋着码字,居然忘了。

事实上,今天如妈妈不打电话过来,我也忘了要和她报平安。

在这里,我的忘性似乎变大了。

妈妈开了视频。

但她姿势不对,我只能看到她满是白发的头顶。

我问她昨天晚上有没有睡好。

她说睡得很好。

我不知道她是安慰我,还是说的事实。

我跟她说,我这边很好,什么事也没有,

她说家里也没事,她一天都没出去。

我说我也没事,我这里出不去,台风对我没影响。

我都捡好听的说。

我没把我工作的事情告诉她,我觉得那没啥意义。

然后说到吃饭。

我跟她说,我们这里付了餐费,1400块,按每天100块的标准。

接着妈妈就要求我把吃饭的照片发给她。

我说:“好。”

然后电话挂了。

可我压根就没拍饭菜的照片。

好在微信群里面,那些同事晒过。

于是我就下载了图片给妈妈发过去。

妈妈就在我发过去的图片后面,留言说:这根本就用不了100块。

我留言说:这里就这个标准。

然后她也没多说什么。

她留言,叫我多运动,别光想着吃,到时候回来胖得很。

晚上我把今天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但只是草稿。

我打算早点睡觉,因为觉得有些累了。

而且说不定晚上还会被电话吵醒,如果最后潮水涨上来的话。

到时候可能客户会有新的要求。

所以必须要抓紧时间早点休息。

于是我没有把那些草稿变成正式的文字。

我打算等明天早上再来处理。

然后我就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