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炎夏和其他三真神阵营,都想办法为亡者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性,唯有此处,明明白白的恪守着“一世终一世了”准则。
这位梦女士没有费心思去建一个类似阴冥世界或神国的所在来安置死者。
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哪怕会有亡魂诞生,也只是很短暂的片刻功夫,很快就会被消磨干净,还天地一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当他一眼看穿到这些,心情有些复杂,下意识的就感到很不舒服。
可是,当这不悦横亘在心口之时,他又不知如何表达。
指责她缺乏对生命的尊重,没有人道主义的关怀?
人家可是新大陆魔道之祖,这些品质岂非理所应当?
而且,直接将亡者鬼魂逮住“沉尸”,刚死了一遍之后紧接着再死一遍,甚至可以理解成一个完整死亡的两个阶段——先是现世层面的,然后是灵魂层面。
在尽量屏蔽掉主观偏见,情感好恶这些因素之后,他自己也很疑惑,新大陆如此做法,到底是罪孽深重,还是只是具体的处置方法不同?
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暂时扔下这些纠结心绪,看向更深处,那些碎片沉淀已经细碎到了极致,磨无可磨,和脱凡池的“沉淀物”再无二致。
而正是在那里,一个大陆位面形状的世界稳稳的悬浮在那里,仿佛一头安静的潜伏在深海的巨鲸,持续的吞吐着那些细碎的“沉淀物”。
还没有深入其中,只是不远不近的旁观一阵,姜不苦便感受到其中充盈着血腥而扭曲的气息。
姜不苦背手看了半晌,没有进入其中,身形一阵轻微恍惚之后,便从这片虚空消失,他的镜像分身便如同虚无光影一般,很快消散于无形。
……
虚空神殿之中,梦女士一怔,看向端坐上首的姜不苦,直接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多,但真正的问题只有一个——我不喜欢。
可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不可能因此就略掉对新大陆的“征调”,甚至,若是说得更腹黑一点,恰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更应该增加对新大陆的“抽调”力度才对。
所以,面对梦女士的直接询问,他也很干脆的道:
“我怕看了那个世界的真实情况我会忍不住把那个毁掉。”
梦女士闻言,不知如何回应。
姜不苦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便伸手一挥,将一些信息传入梦女士心中,又道:
“其他世界要想通过飞升与九州世界连上线,需要一些操作,也不复杂,到时新大陆的飞升安排你自己搞定送过来就好。”
说完之后,他本来还想就此事单独点她几句,比如申斥一番,告诫她“不要做得太过分”。
可最终,他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感慨。
心中只是自嘲,以前看到一片古文,说有人牵着待宰之牛从国君面前过,国君心有不忍,七扭八拐之后,得出一个君子远庖厨的道理。
没有人喜欢往垃圾堆跑,可同时又知道,再如何繁华光鲜,总有一个地方堆满了污秽垃圾,臭气熏天。
只要别污染自己的眼睛,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没看见,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现在的他,既无法真正从源头处杜绝蓝星世界新魔族的诞生,也无法将魔族变成温良恭俭让的好人。
并不能真的改变什么,哪怕是猛力一拳砸过去,最大的可能也是将平稳秩序的状态弄得波澜震荡,混乱不堪。
而在他心中,秩序之魔与混乱之魔,若只能二选一,他必然是站秩序的。
就在这时,另外三个镜像分身完成了三真神处的踩点工作,都是大陆位面形态的世界,其中,每个世界的发展,都极具特色,哪怕是他看了,也颇有启发,有颇多可圈可点之处。
而其中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三个不同文明阵营孕育出的新世界,做出了几乎完全一样的选择。
那就是对炎夏的处理。
因为炎夏中枢早在最开始就明确提出,所有新世界的培育都要处在炎夏力量的监管之下,监管者什么都不管,只盯一件事——杜绝一切对炎夏文明的妖魔化、污名化。
因为现在孕育的新世界一切信息都基于真实,可以剪切组装缝合,但却不能杜撰,以炎夏在蓝星世界的地位,要想取材天变之后的任何信息,都绕不开炎夏,而他们也不想自己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却帮炎夏做了很多嫁衣……他们的解决办法就是,所有涉及炎夏相关的信息,全都用“东方神秘力量”模糊概括之,这就是一种特殊马赛克。
而炎夏疆域本身也不在这些大陆型世界之内,所以,随着这些世界的一步步演变,那个不存在于这些世界之内的“东方”便成了这些世界最神秘的所在。
仿佛不在,又仿佛无处不在。
就如一蒙薄纱、若即若离的覆在这些世界之上。
不仅那三处已经成型的世界是用这套方法处理一切与炎夏相关问题,其他正在孕育演变的新世界也都采用了相似的办法。
而这个世界奇妙的地方在于,念头是可以影响,甚至重塑某些概念的。
姜不苦完全可以想见,以后,随着这样的新世界越来越多,“东方”这个简单的方向词语,将真的具备某种神秘,而这种神秘,天生便是与炎夏绑定的。
到了那时,哪怕各阵营已经摸索出了在真实信息之外杜撰虚构一部分信息的方法,已经具备神秘力量的“东方”将反过来对这些世界带来“强干涉”。
哪怕在新世界的孕育中彻底屏蔽、删除了某些信息,“神秘的东方”强行闯进这些世界的概念构建之中。
炎夏方面必然也是预见到了这种趋势,经过评估之后依然允许其他阵营如此处理,应是认为这不会给炎夏带来负面影响,甚至乐见其最终会变成何等模样。
第一一九章 君子远庖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