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人都是重量级选手,可汉子健壮魁梧,妇人痴肥臃肿,哪怕他们是还没正式踏足力量之道的普通人,可若按照金阳既有的经验判断,双方强弱之势也是非常明显的。
可这一刻,他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分明健壮魁梧的壮汉,此刻却在声嘶力竭的呐喊申诉,通常情况下,这是弱者才会做的事。
而面对他的指责,痴肥臃肿的妇人没有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言语,比如主动解释一下他指出的袖中藏镜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很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要为自己辩解一番的意思。
这平静与其说是礼貌,不如说是居高临下的傲慢与不屑。
她没有为自己的作弊行为解释什么,反倒是那位看起来像是这场古怪较量仲裁人的老者主动站了出来,背对妇人,正面壮汉,目中带煞,似乎对壮汉的指控非常愤怒。
他高举起手中一份帛书,几乎要塞进壮汉的眼睛里,另一只手勐戳其中一个红色手印,那勐烈的力道,如同打桩一般的频率,似要用手指将虚不着力的帛书戳穿一般。
一边愤怒的道:“这份赛状是不是你主动申请确认的?手印是不是你主动按下的?”
被他这般喝问,壮汉那本就因悲愤才强撑起来的气势又弱了一分,却还是强调道:“可她作弊了!”
老者将手中帛书往前塞,几乎就要紧贴在壮汉眼前,他的身体也往前倾斜,本来比壮汉矮了一头的他此刻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壮汉,阴鸷的道:
“这赛状中具体的条款你有兴趣自己去看,我没闲工夫挨个教你,你只需要看清楚最后那附注两条。
第一,任何赛状的申请与签订,都务必慎重,不可视同儿戏,赛状必须在各方主动自愿之下签订才能生效,而一旦签订,则默认为签订各方对赛状内容的完全认可。
所以,只凭这一条,你就没有任何资格抗议,你要么不签,签了就要认。”
“你要么不签,签了就要认”老者这一句话将壮汉的气势进一步打压,心中那团怒火,最终也只能支撑他嗫嚅着低声道:
“可我是因为相信您的仲裁,认为这是一场公平公正的比赛,这才签下了赛状。”
老者盯着他,冷笑道:“言下之意,你的失败还要我来负责咯?”
说着他又挥了挥手中赛状,“我好心再教你个乖,看看附注第二条,知道写得什么吗?……来来,你亲自来给我念念!”
壮汉羞恼,本来不想念,可老者一副你不亲口念出来今天这事就别想善了的姿态,也只能硬着头皮一字字读道:“胜……胜利者……不……受……指……责。”
读完这一句,他彷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不仅脸色惨白,身体虚弱得摇摇欲坠,原本魁梧的身体彷佛漏气的皮球一般萎缩着。
老者再次冷笑,斥道:
“你或许还会想,自己一定是被人下套了才会在这样一份赛状上签字,可我得说,你这就是活该。
连这种局面都没有预料到,就敢跟人玩赛状,不坑你坑谁?
难道你不知道,赛状一签,生死不改,赛台之上,生死不悔……难道你以为凭着自己这一身腱子肉就可以在台上横着走吗?
简直是不知死活!”
就在这时,旁边终于有人不耐烦了,一位很有些混不吝的街熘子青年不满道:“还有完没完……赵老倌,你把这当课堂了?这种蠢货你管他去死,正经事还干不干了?!”
老者瞪了那位街熘子青年一眼,不满道:“他指责我徇私舞弊,处事不公,我当然要跟他理论理论!”
说着,他不再理会身后那彷如枯死藁木的壮汉,上下打量着街熘子青年,他身上除了混不吝的气质,最惹人注意的就是瘦到可称纤细的身体,浑身上下连一两多余的肉都挤不出来。
老者啧啧称奇道:“今天真是稀罕,你小子都敢跟人玩赛状了?……怎么,难道还真有人……”
见他嘴上没把门,街熘子青年恨不得上前堵他的嘴,却只能瞪眼喝道:“赵老倌,别忘了你的职责!”
老者闭嘴不吭声了。
街熘子青年扭头对人群中喊道:“傻柱,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
一个穿着破烂,看起来墩实憨厚得有点冒傻气的半大小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刚从人群中挤出来,便被至少上百双各异的目光盯上了,他似乎对这样的环境很不适应,脚步一点点慢了下来。
人群中有人看不过眼了,骂道:“陈二皮,你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连这样的傻……啊!”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一位同样痞里痞气的青年用拳头狠狠在腰肋处捅了一下,他就痛得发出一声惨叫,后面的话自然也就说不下去了。
看到那被喊做“傻柱”的半大小子浑身冒傻气的模样,明眼人都知道陈二皮玩得什么心眼,很多人都看不过眼,可看看人群中常与陈二皮厮混的另外十几个青年混在人群之中,一副谁敢多嘴他们就要让谁闭嘴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陈二皮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的凶戾之气,让所有人明白,今天要是谁敢开口坏他好事,他绝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于是,真就没人敢开口了,一个个嘴巴都像是被上了封条一般。
他们素知陈二皮的秉性,要是今天敢坏他的事,他绝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傻小子,值得吗?
他们的这些对话终究还是对“傻柱”带来了影响,本来就迟疑的脚步变得更加迟疑,看他那脚步和神色的变化,让人清楚的觉得,这傻小子很快就会止步,甚至返身回走。
陈二皮那原本瞪向人群一副要杀人全家的凶厉眼神早已收敛,将急切深藏在眼底,脸上浮出热切的笑意,道:
“傻柱子,傻愣着干什么,还想不想去畅春园看你姐姐?
陈老鸨什么人你也见了,我可跟你说,这城里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帮你这忙!”
一身邋遢相,浑身冒傻气的“傻柱子”粗声粗气的道:“可我姐说了,傻柱子就是死也不能跟人玩赛状。”
陈二皮心中更急,众目睽睽之下跟一个半大傻子玩这种手段,他也是很有压力的好不好,忍不住瞥了眼刚才出声那人,心中暗恨,要是今天这事搞砸了,嘿!
可任他心中再如何急切,这个时候也只能好声好气的顺着傻柱子说话,不然,便是他强把傻柱子拽到赛状前签字画押,但凡他心中有一丝抵触,这玩意儿也没有任何一点效力。
所以,他故作惊讶道:“你不是说你家把你姐卖给陈老鸨已经有好几年了吗,她怎么还能与你说这话?”
傻柱子傻乎乎的道:“我姐就是在离开前一晚给我说的呀。”
陈二皮忽然问:“十天前,也就是你离家出走前一晚你爸跟你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