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能够通过感悟夜空的明月,感受到那隐在其中的、一个纯粹而晶莹的意志。
她知道,那就是“天心天意”。
随着不断的感悟接触,她正在一点点的、与之建立起更深的羁绊。
这一晚,她立在小楼之前,仰观天空明月。
昏惨惨的白光撕裂厚重的夜幕从天际垂落,照在她脸上。
她的双颊早已无声无息的挂满了泪痕。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随着明月观想法的修行,她的气质心性都在随之发生微妙的变化,变得越发的清冷而出尘。
离仙愈近,离人愈远。
可此刻,看到天空那顶着恐怖压力,努力的、不走样的、孤独的完成着自己日复一日的“行程”,她忽然就心生哽咽,有一股莫大的悲恸从心底滋生。
那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母亲,还很年轻,不太懂事,还未彻底长大的母亲,赤脚行走在荆棘丛林。
扎她,割她,伤她。
整个世界都在与她为敌,而她,没有援手。
她却倔强的咬着牙,一步不退,一步不避,哪怕鲜血淋漓,不吭一声,只是前行。
于是她哭了。
流泪汹涌,涛涛不止。
她恨不得以身代之。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一轮满月从她体内升起,照亮了周遭好大一片区域。
满月元神散发的清辉,与明月无异,将那惨白的天光隔绝在外。
她一点点脱离身体,她有种感应,此刻,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顺着天地灵机的联系,真正的去到天空明月旁边,甚至与之合为一体,共扛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霸凌。
可是,就在她即将融入天地灵机之时,一股温和的、却莫可阻挡的斥力在她与天地灵机之间产生。
将她的满月元神生生的按回了她的体内。
她心中疑惑而震惊。
自己现在可是站在了元神造化期的修为,放在这个世间,就是站在最顶峰的存在之一。
抛去阵营意志那些违背常理的存在,即便是陈中夏、张凡这些人,也最多和她平分秋色、半斤八两,就算是略胜一筹,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元神硬生生的按回体内。
她目露惊疑的四处张望,就听见脑海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还不到时候。”
“姜爷?”那熟悉的声音,李未晞瞬间就和脑海中的一人联系对应起来。
初时觉得有些惊诧,不可思议,可很快,就又觉得果然如此,并不十分疑惑。
实际上,包括她,还有陈中夏、金允儿这些与姜爷接触最多的人,一旦想到他,心中总会生出一些疑惑来。
从他们入学的时候开始,姜爷就是一个枯守典藏阁的老人。
两百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个枯守典藏阁的老人。
他们甚至曾数次担心他是否即将寿终,多次私下替他考虑身后之事。
可他这个眼看着就要死了的老人,却总也不死,两百多年过去了,学校建筑都不知道翻新了几次,就连典藏阁都有过几次大修,可他这个年纪比这些建筑还大的老人,却生生把它们给熬走了,而自己依然没事。
一次又一次。
于是,以前的疑惑,将信将疑,逐渐在心中化为了某个猜测。
而此刻,姜爷以温和却莫可抗拒的力量将她的元神重新塞回体内,她有种解开了一个未解之谜的通透开朗。
可此刻,她却没有感觉到惊喜惊奇,而是在心底对他大喊:
“姜爷,您一直都在看着对不对?”
“您如此隐忍,如此深藏,就是藏着对付天外的杀手锏吧?
现在威胁就明明白白的挂在天上,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惶,你怎么又不出手呢?你还在等什么?
就连我想要做点什么,你也要阻止?!”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于她心底响起道:“还不到时候。”
李未晞挥手道:
“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大家都说你是乌龟性格,一旦宅起来就不想动。
你总不能等到大难临头才准备动手吧?”
那声音却变成了呵斥,道:
“你这是被情绪左右了思维,以你的身份,必然知道觊觎我们世界的,远不止这一个。
现在这第一个才刚跳出来,还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咱们若把所有手段底牌都用在它身上,那咱们就是和它一般的无脑蠢货。”
听到这些话语,李未晞就像是被浸在了冰水中,精神一点点恢复过来,可心中却依然难掩悲伤情绪:
“可是……我实在见不得让她孤零零的承受这一切,反正我除了这点修为,也没有别的底牌手段,何不干脆就让我与她一起,共扛这一切?”
“那样,你就不再是你,而是与她合为一体。”那声音道。
李未晞道:“就是合道而已,有什么大……”
就在这时,一道莫名的心灵冲击击中她心海,虽然没给她带来什么伤害,却如同一个暴栗甚至是耳光,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姜爷的声音这才再次响起,十分严厉的呵斥:
“换在其他时候,你不在意个人身死,我不管你。
可你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天下有多少修行人的目光在看着你?
大战未临,就轻言生死,你这看似洒脱,其实是一种悲观逃避主义!
这会给整个炎夏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
未战先怯,未战先言死……这就是你未晞仙子想要在这大世来临的前夕送给整个世界的惊喜?”
听他这么一说,李未晞沉默了。
许久之后,她才再度开口道:“对不起,姜爷,从很久以前知道这消息,我心中就始终有一根弦绷着,我以为我准备好了。”
姜不苦没有怼她——你是准备好去死了吧?!
语气反倒变柔和了一些:“不要轻易言死,咱们不仅要有勇气,更要那最后的胜利!”